第11章 欧陆商都

翌日中域例行高管会一向准时的季寒川没有出席，十几名高管等了很久，几名副总面面相觑，秘书于帆也不知道他缘何迟到，打了电话也久久没人接听。

        副总竺江涛径直看着姜瞳，姜瞳是季寒川从总部带过来的助理，据说一起打过天下，比其他位高权重的人来得更为亲厚。

        “我也联系不上他，只能试试看。”在众人期盼眼神的注视下，姜瞳也很无奈，夹着包走出了会议室，步履匆匆。

        他自行开了车一路向城郊驶去，期间他和安妮还有手下通了几个电话，得到的信息让他愕然半晌，眉心深深锁了起来。

        那座德国人开的康复理疗中心坐落在城郊的一处青山碧水之间，深深庭院幽静雅致，白色的高大建筑周围周边是密集的梧桐树，刚发了新绿落落成荫。

        他先是找到了那位知名的德国医生，然后按照他的指引的方向见到了季寒川。

        季寒川就坐在医院墙外一隅清泉边上，嘴里叼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燃，许是彻夜未眠，下颌上冒出淡青的胡茬，眼眸黑洞洞盯着那眼缓缓涌动的泉水，像是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瞳的脚步声渐近，他警觉地略偏了偏头，却没有回过头来。

        “今天的高管例会你没有来，手机又联络不上，大家都很担心你，我猜你可能会来这里。”姜瞳走到他的身边，“议程很重要，关于新经开区P-35用地的问题，欧陆集团宫南城那边已经有了动作。”

        “通知中域高层，会议改时下午一点。”他的声音低沉并有几分暗哑，微眯着漆黑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他并没有站起身来，还是昨夜的那套衣服，黑色的休闲衬衫有些褶皱，宽宽的肩头上斜斜搭着一件轻薄的外衣，脸色并不好看，看上去很有几分疲惫。

        姜瞳居高临下看着他，想说的话到了唇边生生咽了下去，只是淡淡说了句，“方才找你的时候问过医生了，听说嘉怡的状况还算稳定。”

        “稳定？”他唇角微微一挑，似浮上了一丝冷峻料峭的微嘲，“没错，一年多了，就一直稳定在这样的活死人状态。”

        说着他霍然站起了身子，直视着姜瞳，整个人恢复了那种泰山压顶的凌厉气息，“我的手机摔了，顾三联系不上我，那面的情况怎么样？”

        姜瞳微微默了默，琥珀色的眼睛忽闪着，“她没事，没有吵，没有闹，没有自杀，甚至都没有失眠……三儿怕出事，在隔壁的楼上用远红外盯了一夜，没想到她认认真真睡了一觉，今晨早早就到虞美人公司上班，我刚和安妮通过电话，现在世纪大街欧陆商都开业庆典，宫南城重金聘请虞美人的模特儿们登台表演，邹韵跟着安妮一起到庆典现场去了。”

        季寒川闻言怔了怔，冷眸中锋芒闪动，“她这样的人……倒是出乎意料，走，我们也去凑个趣儿。”

        “寒川，现在就与宫南城正面接触只怕不妥。”姜瞳锁着眉心，略一迟疑。

        季寒川淡淡一笑，“他有胆子请我中域的model，难道我就没有胸怀去给他道声贺？况且欧陆集团的商都开业，政要云集，中域是潼安的地产翘楚，岂有不露面之理？”

        他转身擦着姜瞳的肩大踏步离去，背影剑锋般笔直，姜瞳紧跟着他离开，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替季寒川开着那部香槟金兰博基尼，让一夜未睡的他在后座上换了衣服，剃了胡须，并小憩了一会。

        等到在市中心繁华的世纪大街停泊下来的时候，走下车子的季寒川又是那个英姿勃发神采奕奕的青年才俊，潼安的地产大鳄。

        停车场泊满了贺客的豪车，商场前人声鼎沸，巍峨的彩虹门，五彩的花海，一排二十四尊礼炮，无数热气球悬挂着开业贺词的巨大条幅坏绕着欧陆商都宫廷般的高大建筑，台阶上铺陈着红毯一直延伸到宽阔的秀场。

        时下当红的歌星正在现场助唱，吸引着大批观望的看客，政要们都在台前的前几排，稍后一些是本市的名流商贾，之后是人山人海的观众。

        舞台上已经准备好了剪彩的红绸，礼仪小姐们已经托着红绸就位，这既是欧陆集团的商都开业，又是潼安市为拉动经济筹备的时装周开幕启动仪式，所以政要们剪彩之后就是中域虞美人模特儿的秀场重头戏了。

        他默默扫视着全场，遥遥的看到了中域虞美人那一众备场模特儿出类拔萃的身形，正待细瞧却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回头望去，对上了一双星光澄澈的深瞳。

        “季总这么赏脸大驾光临，实在是欧陆的幸事，蓬荜生辉，欢迎，欢迎！”一步开外的距离，欧陆集团的宫南城正对着他微笑，西装挺括的修长身形，微风舞动着飞扬的彩旗，在他的脸上投下了明明灭灭的影子。

        “宫董这么大的手笔，我怎么能不来捧场？恭喜恭喜！”他浅浅笑着与宫南城握了手，两个男人的手轻轻一触即放，眸光却已是你来我往了几个来回，身后的姜瞳旋即向宫南城后面跟随的人递上了贺喜的红封。

        季寒川身份显赫，乍一出现，一大群人已经簇拥上来，或官或商，彼此相互寒暄着，仿佛不知又多熟稔般的亲密无间。

        其中就有张兆良，他能走进季寒川的圈子，实在是因为实力不可小觑，他是潼安大名鼎鼎的建筑材料供应商，东晟建材公司几乎瓜分了潼安建材市场的半壁江山，只是在这个买方市场，他生意却离不开潼安的顶级地产开发商。

        “寒川，你也来了！”张兆良红光满面和季寒川打着招呼，不待季寒川答话，人向他靠近了些眉飞色舞神秘兮兮的低声说，“昨夜谢谢老弟成全，那小妞儿还真是货真价实，嫩得出水儿……”

        “岳市长，你好。”他的话尚未说完，季寒川忽然双眉一展，抬手向不远处一个发福的中年男子招了招手，径直越过了他向潼安的地方官走去，把他晒在了一旁。

        张兆良有些尴尬，却又摸不到头脑，瞧见姜瞳冷着脸瞥了他一眼，赶紧一把拉住，姜瞳冷冷甩开了手。

        “姜瞳，寒川这是怎么了？”他还是一头雾水，瞪着金鱼般的眼睛无所适从。

        “张总倒是春风得意！”姜瞳扔下这一句不屑再与他多话，昨夜他不是没有警告过他，但是这人色字当头，以后只怕要狠狠吃季寒川的苦头了。

        政要们被簇拥着上台剪彩的时候，季寒川终于看见了她。

        人声鼎沸，万头攒动的开业现场，只有她仿佛是身在世外，她就跟在安妮的身边，身形寂寞而寥落，肩上挎着安妮的皮包，手中拿着场次名册，手臂上还搭着一些模特儿们的衣服，眼睛低低看着脚前方不大的空间，长睫垂在苍白的脸上，像是黑漆漆的鸦翅。

        季寒川分开众人径直走了过去，安妮见到他有些讶异，笑了笑恭谨地打过招呼。

        她身边的邹韵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思有些游离，并未察觉他的人已经来到身前，直到安妮用手肘碰了碰她，她才恍若惊觉抬起了眼眸，这一望便沉湎进了那黑洞洞的漩涡之中，隐隐可窥见簇动的幽蓝火苗。

        “季总好。”她的声音轻软低沉，带着一丝昨夜哭喊后的沙哑，听起来让人的心头莫名的微微一刺。

        季寒川的眸子死死盯着她，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眸华深处却也冷郁了起来。

        安妮瞧着他的样子识相地离开，邹韵低着头抱着怀中的那堆东西也要跟着她走开，去被他一把带住了手腕，昨夜那场蹂/躏让她依旧双腿虚软，不由得脚步踉跄了一下。

        “感觉怎么样？张兆良的活儿好不好，听说你狠狠敲了他一笔，一夜之后身家倍增，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他的语气懒洋洋，却是牙缝中吐字，一字一顿。

        她倏然抬起眼帘，她的眼睛本是弯而修长，眼梢微微挑起，含笑的时候便状若桃花瓣，媚气横生，曾经这双眼睛是那般的让他着迷，而今面对着他，除了那深深掩藏的恨，再不会有它，他不由得紧紧抿起了唇。

        那一瞬间，她的水眸凝成了冷冽而空洞的线条，幽静若深潭寂寥无波，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是啊，我还没有感谢季总，张兆良很大方，给了我半辈子也赚不到的钱，季总为我推荐了这样的好客人，我应该谢谢你。”

        她缓缓一笑，垂下了羽睫，敛去了黑瞳中瞬间迸射的锋锐星芒，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连那唇上刻意涂抹的娇艳唇彩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她转身随着安妮离开，边走边按照手中的计划表安排模特儿们上台的顺序和时间，俨然是一个称职经纪人助理，季寒川默默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混迹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再难寻觅。

        前呼后拥的大牌名模碧琪一直瞧着这边的动静，当季寒川的视线终于落到她的身上时，她才仿佛像等了一个世纪一般露出了娇嗔的表情，嘟起了花瓣般的唇朵，向他飞来了一个热辣的眼波。

        剪彩活动完毕，二十四门礼炮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礼花碎片雪花般飘落，一时间落英缤纷，邹韵再回身的时候，庆典现场已经看不到季寒川和姜瞳的身影。

        主持人和嘉宾退场后秀场表演开始，安妮离开去稍微僻静的地方接电话，激越音乐声骤然响起，震耳欲聋，她站的地方离巨大音箱很近，轰鸣的音乐声让她的心跳得没了个数。

        人群中东昇建材的张兆良正向她连连挥手，脸上带着无限暧昧的笑容，肥腻的脸上油光可鉴……

        那种拼命压抑的憎恶感觉再度满满袭来，她微阖上眼眸强抑制住喉头翻涌的恶心，强悍的重低音鼓点凌乱地敲打着神经，把她从昨夜到现在一直伪装着示人的坚强敲击得支离破碎。

        双腿打着哆嗦，她的身体微微晃了一晃，肩胛却被人用力的扶住，张开泪水弥漫的双眸，那高个子男人的面庞在视线中一点点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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