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迫在眉睫
她说着,将蛇尾缓缓自他体内抽出,沾了鲜血的尾巴背在身后轻轻颤抖。
渊舟鄙夷的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瘫软无力,几近昏迷的云暮:
“你以为经此一事,他还能原谅你不成?”
若是他如珠如宝的女人这样待他,他定恨不得将她折磨至死,挫骨扬灰。可从另一方面来说,黎莘的确够心狠,对着自己的男人也下得了毒手。
“原谅不原谅,都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黎莘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渊舟这便不说话了。
黎莘蹲下甚,将手放在了云暮的双眸上,遮住他直直的目光:
“阿暮,对不起,情非得已,不要怪我。”
语毕,就微一用力。
她身上忽而逸出一缕墨色的丝线,将云暮缠裹了起来。在那丝线的作用下,云暮的身子渐渐的变得透明,如同细碎的沙砾一般,缓缓消散。
渊舟讥笑。
木堇的手攥拳,指甲紧紧的掐进了自己的血肉之中。
云暮的身体很快不见了,也许是和天地融为一体,也许是化为了尘埃,这些,渊舟却不会再管了。云暮已死,那么他就能进行下一步了。
“你这残兵败将,莫不成还打算去仙界厮杀不成?”
黎莘收拾完后事,再回头时,似乎毫无情绪。她太过冷静,冷静的都有些不正常,只木堇在初始的愤怒后,才发觉她的异处。而渊舟沉浸在计划成功的喜悦,一时就忽视了。
“笑话,这些不过是为了对付云暮罢了。”
渊舟冷声道。
他说着,便掏出一个十分普通的木盒,置在了身前。
里头装的,正是魔君的魔魂分身。
虽不及主体强大,但这分身也同主体息息相关,拥有主体一半的实力,若是被灭,也会严重影响到主体。这也是渊舟小心翼翼,一直不曾说出的原因。
他要靠着这分身,将仙界尽毁。
云暮再度醒来时,面前是一片朦朦的光亮。
眼前身形晃动,绸缎般顺滑的青丝拂过他的面颊,带着他熟悉的,深入骨髓的馨香。
“阿暮,你醒了?”
女子温柔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他缓缓撑起了眼睑,发觉自己枕在一双温软的
儿上。
口的伤痕似乎已经消失了,
内的灵力也一如既往的充沛,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
可他记得真真切切。
那蛇尾穿透了
膛的疼痛,和黎莘漠然无情的眼神,已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仿佛是一刀一刀的镌刻在上头。
他望向了黎莘,眸中有失望,也有悲恸:
“为何?”
他不曾暴跳如雷,也不曾刀剑相向,他只是静静的倚在她怀中,静静的询问。
“阿暮,你信我吗?”
黎莘浅浅一笑,日光从她的发丝落在了勾起的唇角,她眉目清晰,黝黑的瞳却漾着如水似的温情。这眼神他极熟悉,自那回以后,她一直是这般望着自己的。
苍白的肌肤被照的有些透明,清脆的鸟鸣由远方传来,美好而安详。
云暮的喉间微梗,看着她期盼双眼,久久,方才轻轻的颌首。
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去怀疑她。说来也怪,他们的情感并没有时间的积累,来的快,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他不记得当初是为何喜爱上她,甚至现在,他也不能说自己究竟是何感觉。
但她伤了自己时,自己愤怒,更多的却是痛楚。
他本可以杀了她,到底没有下手。
“阿暮,你这么说,我就很满足了。”
她抚了抚他的发丝,指尖留恋的滑过他的五官,眉,眼,鼻,唇,下颌。
“你现在在仙界,这里是黎氏的灵池,也是当初我出生的地方。”
她抬眸,望向前方那一片幽蓝色的池水:
“在这里,你尽可以突破屏障,成为上神。”
她笑了笑,在他额上烙下一吻。
云暮这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说话,用眼神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药效很快就过去,届时你就能恢复如初。”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问,黎莘回答道。
“……渊舟呢?”
云暮沉默了一阵,开口问道。
黎莘的视线便从他脸上错开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那光,似乎是透过了黎莘的身子。起先他只当是黎莘的肤色,现在来看,却不是如此。
“他的事,你不必管,我早有打算了。放心罢,渊舟入不了仙界,他的计划,我都知晓。”
黎莘对他眨了眨眼。
“等等,你的……”
就在这光景,她身子又透明了一分,这回可是被云暮瞧的真真切切。
循着他的目光,黎莘摊开手掌,发觉自己的身子愈发模糊。她心中了悟,就对着云暮道:
“无妨,这只是我分出的神识罢了,时间到了,自然会消散。你且安心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她解释了一番,多少抚慰了云暮莫名焦躁的情绪。
云暮凝着她,沉默良久,方才道:
“若你不回来,我便再不理会你。”
他说这话时,赌气一般。
黎莘一愣,既而无奈的笑了:
“自然。”
语罢,她蹭了蹭云暮的鼻尖,身子渐渐消失而去。
一滴水滴忽而落在了他面颊上,他蹙起眉,心口微微窒闷。
青雾山间,依旧是那片残垣断壁。
早被血
染的乌浊的泥土,此刻更是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臭。
渊舟带来的妖兽梗亘在地面,身上皮开
绽,显然是死去已久。由它脖颈那一道锋锐的伤口,将它几乎与身体切断。
渊舟举着长剑,剑尖的鲜血一滴一滴淌落。有他的,也有黎莘的。
他的手掌轻颤,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个几乎毁了他所有的女人。他竟是被骗的团团转,轻而易举的中了她的圈套。想来那消失的云暮,根本就没死,而是被她送去了别处。
装载着魔魂分身的木盒支离破碎。
“恨我吧?”
黎莘在他耳边轻声笑道,他们此刻的姿势暧昧的不可思议。她搂着他的脖颈,如同一对交卺的情人。若是忽略两人身上斑驳的伤痕,也许会更令人信服一些。
“渊舟,莫要诓骗于我了,就是我为你杀了阿暮,助你攻上天庭又如何?你当真以为,我痴傻到相信你会放过我?”
她嗓音略有些沙哑,唇角染了猩色。
“黎姐姐……黎姐姐……”
木堇站在他们身后,也是通身的狼狈。只是面上两行清泪滑过,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木堇求你了,让我为你疗伤好不好?”
她不敢靠近两人,生怕渊舟又被激怒。可眼睁睁瞧着那穿透了黎莘
膛的长剑从她脊背处伸展,她又急又悲。
“真是蛇蝎心肠,你果真够狠。”
渊舟咬着牙,赤红的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眸,将他的神情勾勒的愈发狰狞。
将下了禁制的内丹引爆,把魔魂分身炸的粉碎。这女人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便是如今她毫发无损,即将崩溃的
身也撑不了几日。
长剑愤而离身,黎莘的眉间一蹙,缓缓瘫软在地上。
木堇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挡在她的身前:
“无碍的,我这里,我这里有灵丹,一定,一定可以救回来。”
木堇慌乱的打开瓶口,这些话,不知是在说给黎莘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颤抖着手将药置于她唇边,却被黎莘轻轻一挡:
“小堇儿,不必,”
她阖了阖眸,显然已是倦极:
“我这身子,怕是救不回来了。莫怕,我死不了。”
的确,她不过是完成任务进入下一个世界罢了。死去的,只是这个世界的身体。
“黎姐姐,先吃药,我带你去找师傅,不,不对,去找云暮仙君,他有办法的,他肯定能救你!”
木堇将她半环抱起来,靠在身子上,替她紧紧捂住
膛那不停淌出鲜血的伤口,口中喃喃道。
“痴人做梦,她必死无疑。”
渊舟在一旁,嗤笑道。
他元气大伤,只是黎莘并不曾痛下杀手,这点也让他有些意外。
木堇的喉间微梗,缓缓回头望向他。她眸中复杂神情变幻,半晌,终是化为一片寂静:
“滚。”
她低声道。
渊舟
口一滞。
木堇说完,便再懒得施舍给他一丝一毫的目光。
“小堇儿,若是云暮问你,你便说我闭关了。”
黎莘这会儿还能带着笑意,柔而缓的低语:
“等日子久了,他便不会怪我骗他了。”
木堇的鼻尖愈发酸涩。
木堇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黎莘的身体,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激起半丝涟漪。直至她脸色苍白,几近枯竭,黎莘也没有丝毫要好转的意思。
她还想继续,黎莘却阻止了:
“小堇儿,带我去雾峰。”
她此刻是人形,倒也纤细。
木堇一愣,既而擦了擦眼泪,听话的将她抱了起来。渊舟落在她们后头,只望着她们,并没有动作。他也瞧得出来,黎莘也就撑个一时半刻的光景。
走动间,她的血
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流不尽一般。
木堇没有废许多时间,就将她带到了雾峰之上。这里不比外头,同以往一般无二,那片湖泊依旧是澄澈见底,只是那柱巨树不见了踪影。
“浑身的臭味,实在是难闻。好在这里的湖水还清澈,将我放下去罢。”
她对着木堇笑道。
木堇一怔:
“黎姐姐?!”
以她现在的伤势,怎能……
黎莘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擦了擦她脸上的脏污:
“小堇儿,生离死别不仅仅是在人间的,就是为仙,为妖,为魔,都是相同的。”
她叹了一声,无力的阖上双目:
“你总要经历的。”
她明白自己于木堇来说,就是姐姐一般的存在,她难以割舍也是人之常情。是以即便现在着实困顿的不行,也分出了一分心神。
木堇依旧攥着她的衣袍,泪珠从下颌滚落至她的脸颊上。
“小堇儿,让我好好休息罢。”
她望了她最后一眼。
木堇的手紧了紧,缓缓点头。
她来到湖畔,将黎莘的身体轻轻的浸入湖水之中。整个过程里,她将自己的下唇咬的血
模糊,才不至于失声痛哭。即便如此,那些悲恸也化作泪水,源源不断的从眼眶中满溢出来。
湖水没过了她的鼻尖,血污渐渐的化开。
木堇的手从她腰间极慢的
出,带着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黎莘的身体渐渐沉落了下去,她闭着双眸,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木堇知晓,这些湖都是有其灵
的,死物落下,不久便会被化去。彼时,黎莘的身体已经以
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的消融。
直至彻底看不见她的一丝一毫了,木堇才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
云暮忽而睁开眼,眸底滑过一丝暗芒。
他起身,整个人似乎都浑然一新。
“恭喜仙君……不,应当是云暮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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