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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片刻后,甄嬛更衣完毕,缓步走到大殿中央。沈眉庄忽然起身,笑道:“寻常的丝竹管弦太过俗气,不如由臣妾抚琴,安妹妹高歌来为甄贵人助兴。”

        皇帝点头道:“去取舒太妃的‘长相思’来。”忙有太监奉了当日甄嬛在勤政殿所弹的那具琴。皇后微微一笑:“舒贵妃进宫当日,先帝特赐一琴名‘长相思’,一笛名‘长相守’为定情之物。先帝驾崩后,舒贵妃自请出家修行,这一琴一笛便留在了宫中。”

        惠贵人调了几下音,用力朝甄嬛点点头。陵容向帝后行了一礼,垂首坐在惠贵人身后,曼声依依唱了起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甄嬛翩然而舞。衣袖宽广,宛若铺洒纷扬的云霞;珠翠玲玲,仿佛夏日怒放的清水芙蓉。甄嬛腰肢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更显得她身姿轻盈婀娜,美不胜收。

        甄嬛心中不免冷嘲起谋划一切的华妃来,她幼时最喜惊鸿舞,甄远道也曾特地请了陪伴过纯元皇后的乐师来教导她惊鸿舞,她远在江南的姨娘也十分擅长惊鸿舞,故此甄嬛于惊鸿舞一道也是造诣颇深。

        只是她所舞的惊鸿舞,只是一味与纯元皇后的惊鸿舞相仿,并无什么新意,舞得好也就罢了,只怕有人会说毫无新意。

        舞到一半,果然听得敦亲王说道:“美则美矣,毫无新意。”

        齐妃回道:“新意又如何?失了敬意才不好。”

        忽听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甄嬛一个旋舞已见果郡王立在一旁,执着长笛在唇边悠悠然吹奏。几个音一转,曲调已脱了寻常《惊鸿舞》的调子,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直高了两个调子,也更加悠长舒缓。

        惠贵人机警,律调一转已跟上了果郡王,陵容也换过了曲子来唱。

        笛声相和,琴音袅袅,歌喉曼曼,渐渐都低缓了下去,若有似无。甄嬛身体如风中柔柳低迥而下,随着绕梁的余音袅袅旋得低了。臂间腰间灿烂华美的轻纱徐徐铺展开去,铺成一朵绯丽的花。

        甄嬛盈盈举眸看向皇帝,皇帝笑道:“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甄嬛低首嫣然含笑:“雕虫小技,博皇上一笑罢了。”

        敦亲王哈哈大笑:“果然舞曲精妙,可与本王府第一舞伎相较。”

        果郡王把玩着他手中那管长笛:“十哥错笑了,甄贵人所舞尽得梅妃真传,当年梅妃作‘惊鸿舞’,被玄宗称为梅精,‘惊鸿舞’本就起源于梅妃,今日小王也算是得观古意了。”

        敦亲王不以为然:“你又无曾亲眼所见什么梅妃起舞,你哪来的这些言之凿凿啊?”

        果郡王抬眸一笑:“习武骑射我自然不能跟十哥相较,唯独这些史书,我这个闲人倒是比十哥略多读了一些。”

        “我满人以骑射得天下,找这么多臭墨史书有什么用啊?无非因为你生母是汉人,所以教了你一肚子的汉人腔调。”敦亲王反驳道。

        皇帝则道:“我大清需要的是文武双全的人才,两位皇弟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各有所长,何必一较长短呢?”

        “皇上,看臣妾说得如何?甄贵人果然聪慧,能作寻常人不能作之舞,想必这舞姿,也不逊于当年的纯元皇后吧?”曹贵人起身含笑道。

        “本宫记得纯元皇后作此舞的时候,连华妃都没入王府,更何况是曹贵人你了?你又如何知道纯元皇后之舞如何,你又怎么拿甄贵人之舞与之相较呢?”皇后果然是皇后,一句话便能切中要害。

        曹贵人脸色一僵:“是臣妾冒失了,臣妾也只是耳闻,不能得见故皇后之舞姿,是臣妾之憾。”

        皇帝微皱一皱眉,也不看曹贵人,向着甄嬛道:“跳了这么久了,累不累啊?”

        甄嬛微微一笑:“臣妾不累,臣妾未曾见纯元皇后作‘惊鸿舞’的绝妙风采,实在是臣妾福薄,臣妾今日所作‘惊鸿舞’是拟梅妃之态的旧曲,萤烛之辉,怎能与纯元皇后的明月之光相较?”

        皇帝眼中尽是满意:“你这样懂事,便复封号‘莞’吧。”

        宫中礼仪颇多,同一位分,有封号者位尊一等,嫔妃犯错,褫夺封号比降位的惩罚还要严重,今日皇帝肯复她“莞”字封号,想必也是极为宠爱她的。

        甄嬛甜蜜一笑:“谢皇上。”

        皇帝又看向果郡王:“十七弟,来迟了,可得罚酒三杯。”

        果郡王答道:“臣弟方才已经作了一曲,为新嫂歌舞助兴。皇兄怎么也要看在新嫂的面子上,放臣弟一马。”

        “长相思的琴音,必得配上长相守的笛音,才称得上是无双之妙。”皇帝一笑,“这是莞贵人甄氏,这是惠贵人沈氏。”甄嬛、沈眉庄一一与果郡王见礼。

        “唱歌的是答应安氏,今日你的歌声甚妙,与莞贵人的舞姿不相上下。实在该奖你些什么,朕记得,是许诺过你晋你为常在。今日便是你为安常在的日子。另外,库房里有一只玉水碧的银丝步摇,与你很是相符,朕便赐给你了。”皇帝看向陵容。

        陵容浅浅一笑:“多谢皇上。”

        皇帝一指甄嬛:“你,坐朕身边。”

        甄嬛才落座,便看到华妃满饮一杯,似是失态。皇后问道:“华妃,你是怎么了?这么好的日子,你干嘛要扫兴?”

        华妃眼中垂泪,盈盈起身道:“臣妾并无什么委屈,只是见莞贵人作‘惊鸿舞’,一时触动情肠,才有所失仪。”

        “昔日纯元皇后作‘惊鸿舞’的时候,你尚未入府,如何会有情肠可触?”

        华妃见皇帝脸色略有不悦,忙道:“臣妾闲来翻阅诗书,见有唐玄宗梅妃《楼东赋》一篇,读来触动惊心。‘惊鸿舞’出自梅妃,为得宠时所舞;《楼东赋》则写于幽闭上阳宫之时。今日见‘惊鸿舞’而思《楼东赋》。臣妾为梅妃伤感不已。”

        “你向来不在诗书上用心,如今竟有如此兴致了。”皇帝脸色变也不变,仍是问道。

        “臣妾愚钝,闻听诗书可以怡情养性。臣妾自知无德无才,若不修身养性,实在无颜面再侍奉皇上。”华妃楚楚可怜。

        “你既说对《楼东赋》有感,何不说来听听?”皇帝似有所感。

        “君情缱绻,深叙绸缪。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无休。奈何嫉色慵慵,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于幽宫。思旧欢,想梦著乎朦胧……臣妾每每读到此处,都深感梅妃思君情长。”

        连敦亲王亦劝道:“皇上,华妃娘娘之事,本是皇上后宫家事,臣弟不敢插嘴。只是华妃娘娘侍奉皇上多年,未曾有过什么大错,若有侍奉不到之处,还望皇上念其多年伴驾,原谅娘娘。”

        皇上温和道:“华妃,实在是委屈你了,你住的地方实在太过偏僻,朕若得空就常去看你。”

        华妃喜极而泣:“臣妾谢过皇上。”

        又过几日,华妃复宠,无人可掖其锋芒,一时宫中人人自危。

        这一日,惠宁忽犯得呕酸,命品绿去太医院请了傅维源过来诊脉。

        傅维源覆了帕子,在帘子后头细细诊起脉来,而后跪下道:“恭喜小主,小主已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了。”

        “是吗?那为什么我这两月的月事照旧来呢?”惠宁先是一喜,后又疑惑问道。

        “小主不知,这初有孕的女子,前两个月反应各不相同,小主情况也算在情理之中。”傅维源收了帕子和瓷枕,恭敬道。

        惠宁细细一想,“哎呀”一声:“快去兰镜舫请安常在过来。”

        翠儿应了一声去了,傅维源问道:“小主为何要请安小主过来?”

        “这几日,她也跟我一样犯了呕酸,时常困乏,懒得动弹。我原以为是夏天暑热的缘故,而且她的月信已经迟了,想必多半是有孕。只是安常在她位分较低,前几日太医才来过,不好再请。今日便劳烦您,为安常在再请一次脉。”惠宁道。

        “原是如此,小主开口,微臣怎敢不从?”傅维源点了点头。

        陵容很快过来了:“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傅太医也在?”

        “你来了。我今日呕酸呕得实在厉害,便请了傅太医为我瞧瞧,没想到太医说是喜脉。我想着这几日你也跟惠贵人似的爱喝酸梅汤,便让翠儿请你过来,让傅太医为你诊一次脉。”惠宁微微一笑。

        “那陵容先恭喜姐姐了。”陵容含笑着,坐到了炕上,傅维源早已备好了素帕和瓷枕,细细一诊,“恭喜安小主,安小主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惠宁和陵容相视一笑,俱是一喜:“竟有这样的好事!”

        傅维源也笑道:“微臣在太医院也有几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同时诊出两位小主的喜脉呢。真真是要恭喜两位小主了。”

        惠宁忙让品绿赏了银子给傅维源:“日后还要请太医多多照顾我的胎了。对了,你一个人,照顾两个人的胎会不会力不从心?可有什么好的太医推荐给陵容,让她好安心养胎呢?”

        傅维源恭恭敬敬接过了赏赐:“那是自然。至于太医一事……微臣的同僚张曼颐张大人,素来与微臣交好,医术虽不是顶尖,但于妇科婴幼科一事上颇有造诣,想必也适合照看安小主的胎。”

        惠宁命人回了皇帝,皇帝自然应允太医一事:“宫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喜事,四位嫔妃都有了身孕,朕原本一直担心朕子嗣单薄,如今原有这样大的喜事送到朕面前。传令下去,以贵人的份例照顾安氏。朕记得,慎贵人的胎仿佛也有七个月了?”

        苏培盛答道:“皇上记性真好,慎贵人的胎是七个多月了,太医说这一胎仿佛是男胎,慎贵人大约是能为皇上生下一位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不错!现下战事吃紧,也不好行册封礼,宫中祖例,后宫应有六位嫔主,如今只有裕嫔、懋嫔、敬嫔三人,未免单薄。等曹贵人晋了嫔位,再在这四个里面择两个好的,一齐晋了嫔位,这样嫔位也算齐全。”皇帝爽朗一笑。他素来子嗣单薄,至今膝下也只有三位阿哥、两位公主。三阿哥愚钝,四阿哥之母出身卑微,五阿哥顽劣,都不很是他心中人选,现下多位嫔妃有孕,储君的人选才多,皇帝才有挑拣的余地。

        甄嬛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她才复了莞贵人之位,与沈眉庄平起平坐,这一下子来了两位孕妇,安陵容虽然得她照顾,但是家世远不如她,宠爱也平平,懿贵人是素来她不喜欢的,这两位一下子有了身孕,安陵容虽未晋位,到底也有了贵人的份例,待到生下孩子之后,一个贵人位是跑不掉的,而且皇后、太后等人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起码赐下一个封号。这样一来,安陵容就要跟她比肩了。

        这几个月大多都是华妃、甄嬛侍寝,甄嬛圣眷之浓可见一斑,只是如今宫嫔接二连三地怀孕,她却迟迟没有好消息……

        甄嬛心下一动,忙命槿汐请来太医诊治,那太医本是太医院院使章弥之子,医术也是了得,诊脉之后只道:“小主之前被余氏下毒,这几月虽然细心调养着,到底也是余毒未清,况且身孕一事也看机缘,说句实在的话,小主看华妃娘娘便可知道。华妃娘娘自进王府以来便是盛宠,却无一子半女,可见身孕来之不易。小主切莫过分心急。”

        甄嬛细细品了这一番话,心头又是酸楚又是无奈,只好命槿汐好生送了章顺忠出了碎玉轩。

        这些时日,甄嬛一直想着,与皇帝初遇一事到底是谁做的手脚,让曹贵人知道了,特特在皇帝面前提到,给皇帝上了眼药。当初随侍的是流朱,但是自从浣碧回了甄家当了二小姐之后,流朱便服侍甄嬛愈发上心。甄嬛这一段时日特意带了流朱出去,也没有什么不妥。又与槿汐略略一提,便觉得不是流朱告发,但是流朱嘴快,难免说了出去,心里想着便让槿汐暗中查一查。

        槿汐是宫中的老人,很有一二人脉,不过几日便查出来是新来的小宫女瑾儿搭上了曹贵人,向她告知果郡王一事。甄嬛自是极为恼怒,命流朱取了小厨房烧得热热的炭,让瑾儿手握着热碳,严厉地审问她。

        瑾儿自是大叫冤枉:“宫里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做宫女的也是八旗包衣里头小选进来的,奴婢们犯了错,小主只管送到内务府,由姑姑们重新教导便是。哪里有私下里动用刑罚的道理?奴婢从前听说,当初给小主煎药的花穗也是这样逼供出来的,小主这样,就不怕皇后娘娘知道吗?”

        甄嬛日前已经投靠了皇后,自然知道皇后不会对她如何,因此冷冷道:“你招是不招?!”

        瑾儿大喊:“奴婢没做错什么事,小主让奴婢招什么呢?”

        “告诉皇后娘娘,瑾儿手脚不干净,偷了我心爱的步摇,打发去内务府,让教导姑姑重新教过,再不许来我碎玉轩!”甄嬛见瑾儿这样不肯认罪,心下也是恼火。

        皇后现在还需要用到甄嬛,来牵制华妃等人。所以甄嬛这点要求自然应允。

        过了半月,陵容之父安比槐案发,陵容听了,忙去了惠宁处。

        惠宁坐在炕上,一旁的宫女摇着风轮取凉,见了陵容这样急急忙忙的样子,命宫女上了茶水点心,道:“你这样匆忙,想必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情。”

        “姐姐知道?”陵容坐了下来。

        “你现在有着身孕,是不能受这样惊吓的。现在你父亲尚未定罪,一切都还有转圜之地。况且你有身孕,皇上是绝对不会让一个皇子皇女的外祖父是罪臣的。而且你父亲本没有什么过错,皇上明察秋毫,自然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的。”惠宁娓娓道来。

        陵容忙道:“可是我听说,皇帝因为军粮押送不力的事情,生了好大的气,。华妃也在一旁劝说,要从严处置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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