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男儿本色1
桥东四里，财神庙。
樊洪和大呆先生都还没有来，可是这里却已经有了人。人斜倚在香台前的乱草上，怀抱三尺紫皮剑，双目迷如冷烟。
阳光穿过腐碎破旧的窗户，射在奚金憔悴的脸上。
屋中有尘，轻风一起，尘便飞舞在光柱中。
只不过，人容易看见光中的尘，却时常忘了沉寂在阴暗中的尘，似乎舞得更狂野，更绝望。
就因为绝望所以才舞得狂野，这岂不是也正如人的心？若是挣扎在无边的黑暗中，是不是要比这看不见的尘土还要乱上千倍？
奚金缓缓坐起，虽不吃力，却脆弱的如同风中残叶。睡了整整一夜，他疲倦的身子总算有了些生气。他抖了抖脑袋，猛喘几口气，目光向上移动，停在了财神的脸上。
财神已因年久而破坏，耳已残，眼已枯，可是脸上的笑容却依然没变。它笑中带着半分怜悯半分祝福，危危而立，犹如风霜中的老人。
奚金看着财神，勉强露出一丝笑，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他慢慢站起，转过身子，目光扫在陈旧的墙壁上。
墙壁斑驳，悲凉如画，可那究竟是沧桑的身子还是往事的影子？
奚金不知道，他也许只知道笑。现在他又笑了，笑时目光已落在墙角的蛛网上。
笑已停，是不是因为心开始乱了？
“到底是谁杀死了娇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该向何处去？我还寻什么？就算找到了凶手，以我这样的身手又怎么报的了仇？”
他又笑了，笑的更苦，他只是在笑自己，堂堂的奚氏双剑现在是不是连条野狗都不如？
笑又停，因为外面已有声响。
“大哥，就是这里了？”
“没错，就是这。”
樊洪为首，提刀而立，已停在庙前十丈外。
他身子一转，看着众人冷笑道：“各位武林豪杰，名门弟子，请吧？”
李秀秀见他神情轻蔑之极，怒道：“明明是给恶贼做奴才，还提什么名门不名门？岂不是可耻，可恨！”
樊洪目中一冷，然后又邪笑道：“原来说话的是武当李女侠，怎么，李姑娘，是嫌这座庙小伸不开手脚？”
李秀秀见他一脸恶笑，只觉浑身肌肉都在跳动，她强忍住怒火，道：“我又不杀人越货，欺人拦路，用不着伸手脚！”
樊江奸笑道：“就算不杀人越货，伸伸手脚陪老子睡觉也说不定，哈哈……”
“放屁！”
骆小川手中无剑，血是被指甲扎出来的。
他怒目如火，如果他手中有剑，并且能胜得了樊江，此刻恐怕早就冲了出去。
樊洪道：“骆大侠倒真是个急性子，不过，流血的小子我见的多了，我现在想看你流泪是什么样子！”
骆小川双目如钉，冷冷道：“只可惜我从不流泪，只流血！”他将手臂抬起半尺，拳头一紧，血已滴落。
骆小川不语，樊洪脸上已有杀气。也许他现在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不要命的人。
樊洪道：“只可惜你的血也有流干的时候，到那时，只怕你不想流泪都不行！”
李秀秀道：“就算他的血流干了，也有我陪他死，他哭什么！”
樊洪目中杀气更重，狠狠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否则到那时你无论是生是死，都一定会很难看！”
李秀秀道：“希望你说的也是实话，否则的话我就算做鬼也会掐死你做垫背。”她越说越激动，呼吸急速而有力，就像是嗅到血腥的狼。骆小川已伸出手臂横在她胸前，是在告诉她不要再说话。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多说话是绝对没有好处的，即使你占到了嘴上的便宜，可却会丢了命。
女人的柔情如春水，男人的柔情却是铁血的。
樊洪看着骆小川胳臂上又溢出的鲜血，狠毒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了一丝痛快和喜悦之色。猫若要玩老鼠，当然是喜欢玩健壮一点的，因为那样才有意思。
樊洪不语，转身又向前走，距庙门已不及两丈。突地一声响，门已打开，门前有一人，左手握剑，立如衰木。
樊洪吃惊道：“你是谁？”
“奚金！”
“那你在这做什么？”
“原本睡觉，只是现在已睡不着。”
樊洪打量着他手中紫剑，问道：“你就是奚氏双剑中的奚金？”
“没错。”
樊洪轻蔑一笑，动了动身子，道：“江湖中人都说奚氏双剑不但英俊潇洒，而且一表人才。可是今天一看，我怎么觉得连只野狗都不如呢！”
奚金不语，脸上的肌肉已因愤怒而收缩。他伸手拔剑，可是手还未摸到剑柄，樊洪的刀已贴在他的脖颈上。只见樊洪胳臂缓缓一动，鲜血便沿着冰冷的刀锋流了下来。
奚金脸部的肌肉已因恐惧而颤动，手又放回了腿侧，冷冷道：“你是谁？到底想怎样？”
樊洪将刀挪开，冷笑道：“我是谁？我就是河南四虎中的老大，樊洪。呵呵，你猜猜看，我到底想干什么？”
奚金道：“我猜不出，你若是想杀我，就痛快些，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磨蹭！”
樊洪大笑，笑罢道：“我不杀你，我只要你和一个人比剑。”
“和谁？”
“他，骆小川！”他说着话，手指已指向了骆小川。
骆小川道：“为什么和我比？”
樊洪道：“因为你们都用剑，你们也都不怕流血，所以我倒想看看，两个人之中，到底谁会倒下去。”
骆小川道：“输赢如何？”
樊洪道：“输的那个若是不死，就要剁下右手的拇指！”
无论谁都能听得懂，用剑的人若是被剁掉了右手的拇指，那便是不能再用剑了。剑客的若是不能用剑，那又与死何意？
骆小川的目中又已现出愤怒，奚金冷冷一笑，道：“我不比！”他说不比就不比，起身便走。只是他刚刚走出两步，樊洪已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奚金栽倒在地，挣扎站起，他知道自己不是樊洪对手，便不去理会他，怒目直走。只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拼命想走，可是此刻就算他拼了命也还是走不了。因为樊洪又已抓出了他的肩头，然后一口气便打了他七八个耳刮子。
樊洪一路打去，奚金又已退到了庙中。他又栽倒在地上，鲜血掺杂着泪水溅满了青紫的脸。他忽的大喊一声，一拳猛地挥了出去，不是打向樊洪，而是打在地上。拳头抬起时，已迸出了血，血不是鲜红的，因为血中已掺杂了沙子和尘土。可是奚金却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他此刻又变成了疯子，一拳又要砸下。
拳头离地两寸，便不能再移动半分，因为樊洪的脚已拦在他的肘上一寸。
奚金怒道：“难道我想砸地也不行吗？”
“不行！你的手还要用来比剑，若是砸坏了岂不是比不成了。”
奚金悲笑，道：“那我能做什么？”
樊洪道：“那得看我要你做什么，我若是什么都不叫你做，你就连出这个屋子半步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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