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马疲剑沉
暴风急雨，古道上杨柳失色，群山低沉。
突地一道闪电，天地间万物惊惶，古木战栗。
豆大的雨点打在天鼠身上，他虽没有趴下，但身子在狂风中却摇摇难定。前路阴沉，四面凄冷，这就是江湖人的归路。
江湖人的归路不全是风光，更多时候是风雨交加，马疲剑沉。
除了云飞雀外，他的轻功无人可比，但他现在不但飞不起来，连走路都已吃力。大雨滂沱，古道上早已浑水四溅，步步艰难。
“啪”的一声，他趴在了泥水里，猛地一激灵他用手撑起了身子。泥水湿了半身衣服，他不禁又冷又怒，只是这里没有篝火也没有茅舍。
天鼠又笑了，大笑长笑，笑得可怕。
八大王爷，曾经的生死兄弟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人，孤独悲凉，他又能何去何从？不会再有期望，不想去报仇，一身空空如也，却不能来去自如。
猛地一声撕裂，天鼠胸前的衣服已被撕破，只见他脚下用力，整个人又已飞跃而出。他是天鼠，不管暴风还是大雨他都是，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去向何方，因为连他自己都不会知道。
大雨后的清晨格外清新，今天是晴天，暴雨后的晴天也让人分外觉得亲近。今天好像什么都是新的，幺红梅穿了一身翠绿色的新衣服，她走在路上，仿佛春天又来了。
董彦就在他身边，淡笑道：“红妹，前面是什么地方？”
“前面什么地方也不是，普普通通。”
“那样也好，难得清静。”
幺红梅淡笑道：“最近一直过得很清净。”
“红妹话里有话。”
“话里没话，你觉得我想说什么？”
“那是假话，你话里的意思是，江湖上又要出风波了。”
幺红梅道：“没有风波哪里还是江湖？”
董彦若有所思，道：“这江湖说来也奇怪，没有风波也就没有江湖，也就没有了江湖上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好人，坏人，侠士，匪类，江湖上的好与坏，正与邪相互消磨相互较量才有英雄，才有壮士。但英雄也有无奈，壮士也有悲歌。”
幺红梅道：“只是恶徒也有风光，邪道也成气候。世事如此，天地如此，此消彼长，争之弃之。”
董彦开怀一笑，道：“没想到红梅胸有学识，也知道许多大道理。”
幺红梅苦笑道：“也许大道理不是学来的，而是被人打出来，*出来的。”
“也是自己跌出来爬出来的！”
“要是爬不起就只好和阎王去说了。”
“爬起了有时岂不也无处可说？”
“彦哥说的没错，人生难得是寂寞，人生难舍也是寂寞。”
董彦道：“寂寞看花花正欢，岂知花也无人怜。高处不胜寒，低处也是不胜寒！惟有疯子把酒笑，半碗稀粥自清高。”
幺红梅叹声道：“把酒笑也还好，可要是真的自清高，看破万千红尘，只求一盏孤灯，倒也没了趣味。”
董彦道：“你若是真的做到了，你就会知道趣味无穷。”
“只可惜与其相比，我宁愿悲欢离合，哭笑这红尘之中。”
“你愿意我也愿意，这辈子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幺红梅含笑不语，心里已然十分高兴。
“这人怎么睡在了这？”
“看样子好像睡了一夜。”
“看样子还淋了场大雨。”
“嗯！”
这个人是天鼠，天鼠最后倒在了角落里，他不是乞丐，但此刻却比乞丐更脏更乱更落魄。一场风吹雨打后，他最后终于爬不起来了，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的衣服是一夜间如此沧桑破乱，破乱的衣服还满是冷水。
董彦拨开他半边散发，淡淡一笑，道：“我认得这个人。”
“你认得他，他是谁？”
“他是天鼠，，九天之巅八大王爷中的天鼠王爷，在大理皇宫中与云飞雀一较高下的九天天鼠。”
幺红梅眼中思索，道：“哦，我想起了来了，那日在大理皇宫我也见过他。只是他怎么成了这样子？”
董彦笑道：“江湖人变成什么样子都有可能，他虽算不上是一个好人，却也不是恶人，而且他还帮过我。”
“什么时候？”
“半年前，就是他带我找到了酒浇竹前辈，我才知道张德风是四大恶人之一。在去江南的时候，他还偷偷给了我一袋银子。”
“这么说他对你还不错？”
“是很够朋友，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这么做是有企图的。”
“什么企图？”
“他是为了九天妖姬，张德风也是九天妖姬的仇人。九天妖姬这么做是想在江湖上扬名，让江湖人都知道九天之巅的能力和作风，她是在为自己的复仇铺路。”
“嗯，我明白了。包括后来的花缺，月满，地鹰也都是这样。”
“嗯。”
幺红梅道：“现在他这样子我们应该帮帮他。”
“没错，不能让他就这么睡在这。”
董彦背起天鼠，背回了他住的那家客栈。
日子过的很快，三天后天鼠的身子已无大碍，但他却变得很少说话，也可以说从不说话。他变得沉默了，而且他吃的也很少，饭量小的惊人。董彦甚至认为，他是为了活着才吃饭的，因为他对美酒美味没有半点兴趣。
天鼠坐在屋子的木桌旁，这时董彦和幺红梅走了进来，但天鼠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世上的一切声色对他来说都好像是木头，他自己也好像变成了木头，木头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他能听得到，他也会回答，但那只是回答。
董彦笑道：“天鼠王爷在做什么呢？”
“天鼠王爷什么也没有做。”
“这的饭菜合胃口吗？”
“还可以。”
“嗯。”
幺红梅见他如此模样，不禁笑道：“怎么不出去转转，老待在屋子里不闷的慌？”
“我上厕所的时候出去，外面和里面一样。”
“哪里一样？”
“哪里都一样。”
“对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淋了一身的雨又倒在了街头？”
天鼠的脸上还是没有一点表情，只是回答：“我们败了，败给了张伯。”
“你们都有谁？”
“水猪，布谷，乌离木还有杜白，还有我记不起来了。”
“乌离木？他和张伯不都是金龙堂的人吗？”
“但是乌离木想做堂主，张伯就必须得死，他不想再做张伯的奴才。”
董彦和幺红梅皆是一脸茫然，董彦道：“乌离木就是金龙堂的堂主，他为什么要杀张伯？”
“乌离木不是，张伯才是，他其实是仇百云，乌离木只是他的替罪羊。”
董彦急问道：“你说张伯是谁？”
“张伯是仇百云。”
“仇百云，原来张伯就是仇百云，他果然还没有死。他把自己变成了张伯，难怪江湖上没有他的消息，难怪我找不到他！”
“彦哥，仇百云也是四大恶人之一。”
“嗯，而且他还是个大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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