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榜生的意外仕途

第1章落榜生的意外仕途

        七月的烈日，如火如荼，好像要把一切都烤焦似的，走在河高门前新修的柏油路上，皮一桥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这滔天热浪对身体的灼烧，高考的失利几乎已将他彻底击垮，失落、沮丧而又无奈，他甚至能感到来自内心深处的绝望。

        三年的高中生涯就这样结束了，他不甘心，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复读肯定是不可能的。姐姐还在上大学，妹妹明年就要参加中考，母亲又常年多病，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子，撑起这个家已经到了义不容辞的地步。

        命运，就是这样的无情，除了接受，你别无选择。

        懵懵懂懂，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皮一桥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已经站在了娘娘河畔，汩汩流过的河水依然是那样的涓涓迷人，呱呱的蛙声还是那样的悦耳动听，随风浮动的河草仍是那样柔美婀娜。

        在这河畔，皮一桥留下了太多的美好回忆，第一次大声诵读自己写的诗在这里；第一次跟颜芳约会在这里；第一次喊出心中的抱负在这里；第一次牵颜芳的手也在这里。

        现在就要跟这里说再见了，而且极可能将是永别。自己将要回到那个养育了自己的大山脚下，从父亲手中接过生活的接力棒，像父亲当年复制爷爷的人生一样，自己也将开始复制父亲的人生。

        想到这里，皮一桥忽然感觉整个人好像被一下子抽空了一样，一眼便望到了这一生的尽头。难道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生活，这就是所谓的理想。皮一桥不甘心，可又别无选择。生活就是这样的残酷，连十字路口也不是常常会有，大多数情况下，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哪怕这条路上荆棘丛生也要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踏过去。

        从娘娘河畔回到学校已经是傍晚时分。皮一桥准备推开宿舍院门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一桥……”

        梧桐树下站着的是一个穿一身白色连衣裙子的女孩。女孩多少显得有些害怕，喊完后就不由自主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好像生怕被人看见一样。这说明她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下喊过一个男生的名字。

        “颜芳。”皮一桥转身看着女孩，不由愣在了那里，他可能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颜芳会来宿舍找他，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更没有迎过去，就那样木然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才吞吞吐吐问道：“你怎么没有回家？”

        “我……”颜芳只说了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了，望着面容憔悴的心上人，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她知道皮一桥心中苦。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更了解皮一桥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不知道说什么好。

        皮一桥是个要强的男孩，如果不是因为数学考试的时候，为送一个在车祸中受伤的小男孩去医院而迟到，被取消考试资格，是绝对不可能落榜的。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数学的零分成绩，已经注定了皮一桥的落榜。

        “你……还可以复读，我在大学……等你。”过了好一会颜芳才试探着说道。不过她也知道，皮一桥家境贫寒，复读的可能性实在太渺茫，就算今年能考上，面对一年好几千元的学费也未必上的起，何况已经落榜了呢，就算皮一桥想复读，他家里的条件恐怕也不允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所爱的人会是这样的处境呢？天哪！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捉弄自己？！

        想到这里，颜芳忍不住扭身一跺脚，同时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胸前。

        “颜芳……”皮一桥看着心爱的人儿流泪，如万箭穿心一般，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是我不想复读，可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颜芳忽然背过身道：“如果……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放弃的话，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皮一桥尽管也非常清楚，如果自己放弃上大学，那么跟颜芳也就不会有将来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颜芳竟会如此直截了当，看来她在来见自己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分手打算，刚才的那番话也不过是为了把这一幕悲剧演的不那么让人伤心的前戏罢了。

        都说世上男人薄情寡义，可女人又如何呢。难怪要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样的话。

        “好吧。”皮一桥摇了摇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也不想再表现出来。此刻的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何况一个大山脚下种地的农民，怎么能配得上一个大学生呢。

        皮一桥从来没相信过什么狗屁命运，却不得不在一天当中两次向命运的淫*威低头。

        从高二那年开始，两个人就偷偷摸摸地恋爱，到现在已经有两年时间了，为了躲避老师和家长的反对，他们从来没敢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相约守着这个秘密，一起发奋，等考上大学那一天再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然后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为了这一天，他们高考填报的志愿都是同一所大学。

        然而，所有美好的愿望，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爱情的火焰被现实这盆冷水彻底浇灭，所有的海誓山盟都已成过眼云烟，变得一文不值。

        夜幕降临，宿舍里空荡荡的。大家都已经在昨天考完试后回家了。大山脚下交通不便，三天才会有一趟车，所以皮一桥必须等到明天午后。不过皮一桥的心早已经飞到家里去了。他并不担心因高考失利而被父母责备，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不上大学对家里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这些年父母为了他们供兄妹三人上学已经熬的心力交瘁。特别是姐姐上大学之后，家境每况愈下，母亲甚至连治病的药都舍不得买。父母五十岁不到就已经看上去像六七十岁的老人了。这怎么能不让人心酸呢。

        就在皮一桥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传来几声笃笃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皮一桥一边心中猜测一边穿鞋往门口走去，“难道是颜芳？”

        一想到颜芳，皮一桥心中便不由地多少有些激动甚至忐忑不安。尽管颜芳已经说过了分手，但皮一桥心中还是有些难以割舍，更重要的是，颜芳的去而复返多少给了皮一桥一些情感上的慰藉。谁不希望自己所爱的人也同样爱着自己呢。

        然而开门的那一刻，皮一桥彻底失望了。站在皮一桥面前的并非颜芳，而是一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男人中等身材，看上多少有些憔悴，穿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子挽起一截，露出两条白皙的胳膊，明显是极少参加体力劳动的结果，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西裤和一双黑色的皮鞋。衬衫可能是几天没洗的原因，胸前有些污渍，皮鞋也脏了，浮了一层灰尘。不过，皮一桥也能看出来，穿戴成这个样子的，绝不会是普通的老百姓。

        “请问，你找谁？”皮一桥礼貌问道。

        “我是东东的爸爸。”男人带着满脸的疲惫微微笑道。

        “哦，就是你送到医院的那个小男孩的爸爸。”见皮一桥一副疑惑的样子，男人又解释道。

        皮一桥这才明白过来，急忙将男人让到宿舍。

        一进门，男人便拉了皮一桥的手激动道：“小伙子，真要好好谢谢你。医生说，如果东东迟送去半个小时，可就……哎……”

        男人说着话，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边往皮一桥手里塞边道：“这点心意，请你一定收下。”

        皮一桥尽管家境贫寒，却也懂得不能因此而随意接受别人的钱财，急忙推开了道：“叔叔，这钱我真不能要。给东东看病还要花钱，这钱还是留着给东东看病用吧。”

        男人坚持了几次，见皮一桥执意不肯收，便没再勉强，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男人便说起了皮一桥高考的事情。

        皮一桥虽因救人而耽搁了数学考试，但也没有说出来，毕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的事情，说出来除了徒给人家增加内疚之外别无用处，只说成绩不太理想，可能考不上。

        男人想了想，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皮一桥愣了一下道。刚才男人进来之前，皮一桥就在想这件事情，可作为一个农村孩子，高考是人生转折的唯一出路，高考失利，便意味着要面对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未来，哪儿还需要什么打算呢。

        皮一桥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男人大概猜出了皮一桥的心思，笑了笑道：“我实话给你说吧，我是咱们山南乡的乡委书记，我叫孙殿臣，乡政府这段时间正好想找个通讯员，既然你高考失利，不如来乡政府上班吧，工资虽然不多，但还说得过去，总比你回家务农强一些。你看呢？”

        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皮一桥从来没想过去自己能去乡政府工作。皮一桥隐隐感到，这或许是上天的怜悯，在自己一天当中经历了高考失利和跟女朋友分手之后，赐给自己的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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