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淡然接战

见叶瑾点头，延平立即就兴冲冲的招呼开了，生怕她下一秒就反悔了。

        表演顺序为表公平，是按照抓阄的方式来的。宫人们将写有序号的纸条揉成团，放入红木盒内，然后由在座的各位贵女从中随即抽取一个纸团，按照其上面的序号来进行表演。

        俏丽宫女们端着红木盒穿梭在殿内，恭敬的站在贵女面前等候其抽取纸团，一个抽完后再走到下一个面前去。

        这奉盒的宫女足足有五个，抽签的步骤又很是简单，不过就是伸手抓个纸团而已，照理说抓阄的速度应该是会很快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座的贵女们依旧有着自己的心眼儿，今日这来参加宴会的贵女至少得是身份尊贵的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的嫡女才行，但即使门槛有这么高，人数也还是有几十号人的。这么多的人，表演项目又无非是琴棋书画那几类，众人一旦看得久了难免会觉得乏味，观赏的心思也就淡了，如果排在后面，那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你在台上卖力的表演，而台下的人却懒得观看。是以这抽签顺序看似不起眼，但实际里头还是有些学问的。

        正是这种心思使得不少贵女将手伸进木盒后，内心很是忐忑的想抽个靠前的顺序，在里头摸来又摸去的，常常要摸一阵子才将纸团拿出，然后面色紧张的把其打开。随即抽到靠前者则高兴欢喜，抽到靠后者则怏怏不乐。

        那木盒暂时还未奉到叶瑾跟前来，叶瑾便拖着腮，有一搭没一搭的用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神情闲闲的，很是淡定。

        听着不远处那些抽到靠后顺序的贵女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的低低哀叹声，再看看旁边叶瑾的这副淡漠神情，楚晔笑，“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听到他出声，叶瑾托腮的动作没变，只用眼角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扬眉道，“怎么，你很担心吗？怕我等会把西楚的颜面给丢了？”

        楚晔啧了一声，屈起食指去弹她额头，“怎么说话的，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吗？”

        叶瑾一边仰头避开他的弹指攻击，一边嘴角淡笑着揶揄着，“那也说不定啊，万一就……”她避到一半，突然察觉到有道视线正直直的落在她身上，叶瑾转眸顺着那视线看过去，见着的人竟是秦子瑞。

        她这转眸转得迅速而突然，秦子瑞本在静静的打量着她，猝不及防之下和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怔了一瞬后便立即移开了视线。

        他那视线意味不明，让叶瑾不禁微微蹙眉。真是奇了怪了，这时候秦子瑞没事盯着她看干什么？

        她在心里这么琢磨着，仰头避开的动作自然而然的慢了下来，也就在她这愣神的功夫，正好被楚晔给弹到了额头。

        叶瑾有些心不在焉的，额头被这么弹了一下传来了一点痛感，她无意识的倒吸了口凉气。

        但她这反应却把楚晔给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会真的弹到她，毕竟以他对叶瑾的了解，她肯定会迅速避开的，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可没料到她会半路停下来，所以他下手时的力度并没有刻意控制。楚晔虽然感觉自己刚才应该是没用多大力气的，但男人和女人的感知总是会有些差距的，更何况，叶瑾并不是那种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她既然倒吸了凉气，恐怕还是他力度有些重了。

        楚晔连忙伸手帮她去揉额头，一边紧张的问，“很痛吗？”

        叶瑾这才回过神来，将楚晔的手挥开，自己轻轻的揉起来，随口道，“没事。”

        楚晔仔细观察着她神情，再次确认的问道，“真没事？”

        额头上那点痛感真的算是微不足道，稍微揉了一下便没了感觉，随即叶瑾便将手放下来。听到楚晔这问话，她本来想实事求是的说没事，但眼角余光瞥到他略显紧张的模样，心里不自觉的起了点鬼灵精怪的心思。

        叶瑾又重新用手揉起了额头，假意愤愤的瞪了他一眼，“说没事那当然只是句客套话，换你被人这么突然大力的弹下试试！”

        果然，她这话一出，楚晔神情更紧张了些，“真的很痛啊？”但这弹都弹了，并且又不能换他来代她受疼。楚晔想了想，道，“那不然，我舍身也让你弹下？”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叶瑾当下便毫不犹豫的飞快将食指和拇指屈成环，啪的一下弹在了他额头。

        比起楚晔先前那一下来说，她这一下可没怎么留情，弹得楚晔也不禁捂着额头，倒吸了口凉气。

        见状，叶瑾收回自己揉额头的手，该而看着他这模样得意的微弯着嘴角笑。小样，知道痛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弹我额头！

        她这神色里再无半分的疼痛之色，楚晔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她给耍了，当即便没好气的去揉她头发，“你居然骗我……”

        他这有些来势汹汹的，叶瑾连忙侧头左躲右避的，嘴角却一直无意识的挂了抹笑意在。

        他们两人这番互动其实也没什么，但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就变成了打情骂俏。惜月刚从木盒中抽出了自己的纸团，得知了自己的顺序还算靠前，心里正愉悦着，随即便怀着看好戏的心情想看下叶瑾，可一转头却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这一看，惜月差点没把自己的一口白牙给咬碎了，手里的纸团被狠狠的攥在手心里，越缩越小。叶瑾果然就是个贱人！当初在她面前假惺惺的否认和宁王爷的关系，转头却就和宁王爷打得火热！现在又在明知道她喜欢宁王爷的情况下，还当着她的面这样刻意的打情骂俏！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惜月内心抓狂得厉害，如果不是目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话，她势必要尖叫着大骂出声。

        叶瑾和楚晔互动的那场面实在是刺眼得很，惜月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头那翻天覆地的嫉恨给略微压下去了一些，然后伸手一把拽过那旁边正端着木盒给另外一个贵女抓阄的宫女，指着叶瑾那边咬牙道，“灵芸郡主可是怠慢不得的贵客，你还不赶紧先让她抽签！”

        那宫女被她这么突然的一扯，一开始有些怔愣，但反应过来了后又觉得她这话说得还是在理的，在这种场合，那些异国使臣们的确是怠慢不得的，当下便连忙捧着木盒小跑了过去。

        但这一下，本来正在抓阄的那个贵女可就没好气了，“你干什么！没看见我正在抓阄吗！”

        惜月用眼角看了一眼这正在叫嚣的贵女，见着是顺天府府尹家的嫡小姐范玉彤。这要是寻常，惜月可能还会为了维护自己温柔大气的名声而对她道个歉，但惜月现在正是在心中妒火烧得正烈的时候，哪里还有顾得上这种心思，于是说出的话也很是尖锐刻薄，“抓什么抓，要是怠慢了贵客，你担待得起吗？有本事，你也去弄个郡主使臣的名头当当？”

        “你！”范玉彤被她这话给气得不轻，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见她被噎住，惜月不屑的冷声笑了笑，也没怎么把这件小事给放在心上，然后便转头继续盯着叶瑾那头的情况去了。

        那边叶瑾正在将楚晔往她头上作乱的手挥开，随即便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请安声，“奴婢参见灵芸郡主。”

        见旁边来了人，叶瑾和楚晔双双恢复成正襟危坐的姿势，然后才转头循声看过去，一眼便见着了那宫女手上捧着的木盒，顿时了然。

        叶瑾伸出手，随意的从盒中取了个纸团来。

        这一伸一取，用时不过两息，和前头那些恨不得在盒中摸个半柱香的贵女们形成鲜明对比，直把那奉盒的宫女看得目瞪口呆。

        叶瑾将纸团打开，让里面的数字露出来，是八。

        嗯，手气还算不错，比较靠前。叶瑾随意的瞥了一眼后，便又顺手将纸条揉成了团，一抬头却见那宫女还呆呆愣愣的站在旁边没走，叶瑾挑了挑一侧眉梢，“还有事？”

        “没、没有……”被她这么一说，宫女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连忙行礼告退，往一旁的还未抓阄的其它贵女那边走去。只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在犯嘀咕，别的贵女要是抽个这么靠前的数字来，必定是止不住笑容满面的，但这灵芸郡主从抓阄开始到结束，怎么脸上表情都没有半分波动呢，是对这个一点都不在乎，还是胸有成竹？

        她这么嘀咕着，又忍不住往偷偷的往后看了一眼。但这一看，却不巧正好迎上了叶瑾的目光。宫女怔了一下，随即也没胆子再看，赶紧转过了头，快步往另一侧的客席走去。

        这一幕看得楚晔直笑，“你看你这太淡定，把别人都给吓着了。”

        “不过抓个阄而已，难不成还得端出副求神拜佛的架势来，那也太难看了些。”叶瑾一边这么淡淡的说着，一边随手将那纸团扔在桌上。

        她对这抓阄很是漫不经心，但其它贵女可不是这么想的，一个个很是紧张的对待。但可惜这抓阄本来就是个拼运气的活，并不会因为你在木盒里面抓的时间久了就能捞出个靠前的序号来，反倒是那些以寻常心对待的人，许是因为先前并没有太多的杂念，反倒更能抽出心满意足的序号来。

        不过这凡事也都是有例外的，比如说此时的延平。

        她在木盒里面磨蹭了老半天，最后还真是给她抽出了个极为靠前的序号来。正是一号。

        这序号一出，旁边不少贵女的脸色都变了。延平本就极为擅长舞蹈，现在她还是第一个上场！有她这样的珠玉在前，那她们这些后面的人得多花多少心思才能赶超啊！

        叶瑾虽然对延平一抽就抽了个一号出来也感到挺意外的，但比起旁边那些低声哀嚎的贵女们还是好了很多。更何况，她更在意的是，延平这次和惜月为了对付她到底想出了个什么法子来。

        延平这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抽了个一号出来，让那些贵女们很是郁闷，连带着不少人自暴自弃的对抽签顺序也没了先前的执念。反正都要在延平这女人后面了，那抽到靠前还是靠后估计也没太大区别了，索性便在木盒中随手抓出个纸团来了事。

        有这种想法的贵女不在少数，这么一来，倒是让抓阄速度快了许多。没过多久，便各人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编号。

        在这抓阄的时间里，殿内的表演台子已经迅速的搭建起来了，而作为第一个上场的延平也去了偏殿换装。

        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宫人们拿来了一大匹的白色绢布，两两扯着布头，将其平铺在了表演台上。随即又有宫人端着好些个砚台来，一一放在绢布的边角上。

        众人均是好奇的看着，有些弄不明白这延平公主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叶瑾却是抬头专注的往那砚台上看了看，见着那砚上已经盛了许多磨好了的墨，心里隐隐对延平接下来的举动有了个猜想。

        台上布置完毕后，殿内丝竹便开始悠悠然的响了起来。紧接着，半晌不见踪影的延平也换了袭素白如雪的舞衣重新出现在殿内。

        在悠扬的丝竹声中，她优雅的走到表演台上，下腰挥袖，节奏不疾不徐。

        她腰肢柔软，这舞姿看起来也曼妙得很，但和她之前在接风洗尘宴上的那支舞蹈比起来，却是显得稀松平常许多，这让本来满怀期待的围观众人不禁有些失望。

        然而，就在他们这念头刚刚兴起时，延平突然抬起穿着素白舞鞋的玉足在砚台上轻轻一点，随即便举足旋身，裙摆如游龙惊凤迅速摆动，沾了墨汁的玉足开始在白色绢布上游动漂移。

        众人先是不明所以的看着，但随着她玉足的灵活舞动，绢布上慢慢的浮现出越来越多的墨色图案，众人突然恍然大悟。

        她竟是在一边跳舞，一边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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