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够直白了么
“我觉得……不好。”
吴峥这慢条斯理的几个字说完，苏伯儒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先是和蔼的笑容凝固，然后是不可思议的震惊，最后他紧紧皱起了眉头，老脸上泛起了阴谋被揭穿般的恼怒和疑惑。
本来，苏伯儒都已经准备好了一连串的说辞，偏偏像“大公无私”，“识大体”，“明大义”这样的字眼，以及各种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是用来打发一个高中生却绰绰有余的承诺，却生生卡在了他的嗓子眼里，如鲠在喉。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空气似乎都要凝固，苏伯儒的脸色阴晴不定，吴峥却始终淡然微笑，如沐春风。
短暂而漫长的十几秒过去，苏伯儒才勉强挤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容。
“为什么不好？难道你不愿意让更多学子因为你的方法而受益终生么？”
再次出乎苏伯儒意料的，这一次吴峥笑着点点头，“我当然愿意，不然的话，我就不会将这个方法分享给我的同学了。”
“那你……”
苏伯儒神色越发不解，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紧紧皱了起来。
吴峥身子微微前倾，下巴抵在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上面，直视着苏伯儒那张充满了疑惑和焦灼的老脸，微笑着开了口。
“苏伯伯啊，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应该以您的名义来做，这毕竟是我独创的东西，您说对么？”
苏伯儒咽了口唾沫，艰难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吴峥耸了耸肩，见苏伯儒全无反应，又笑道：“如果您还觉得我解释的不够清楚，那我就说的更直白一些？”
苏伯儒眼中闪烁着一丝侥幸和不甘，点点头，“你说。”
“好吧，我的意思就是，如果有天我的这个算法出现在教科书上，我希望能看见它被称之为‘吴峥第一定律’，而不是在这个定律之前，被冠以您或者其他人的名字，这么说，够直白了么？”
吴峥的这一番话，彻底粉碎了苏伯儒几秒前还坚信不疑的一些东西，他自以为局面一直被他牢牢掌控着，原来只不过自作多情！
苏伯儒紧紧盯着吴峥的眼睛，就好像要将他看个通通透透，事情严重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眼前这个他本以为很容易就能对付的少年了。
苏伯儒到底没有白活这一把年纪，也有着对得起他一局之长身份的城府深沉，就算被吴峥直言不讳的戳破了心思，只是短短几秒过去，老脸上就又泛起了一丝笑容。
“小伙子，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我好歹也是一名老教育工作者，又怎么会做那种欺世盗名的勾当？”
吴峥坦然一笑，“有两句老话说的好，一句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有一句呢，叫做‘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要说在前头’，就算您德高望重，咱们毕竟才是第一次见面，谈论的又是这种比较敏感的话题，我小心一点总没错，苏伯伯，您说对么？”
苏伯儒没有回答，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吴峥，手指在茶几上一下一下的敲打，这声音在一片静寂中突兀又刺耳，弥漫在两人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沉重而压抑，颇似山雨欲来风满楼。
“咚咚”
门口传来两声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的门响，桌上的两人却充耳不闻，目光交汇，互不相让。
过了几秒钟，房门被“吱嘎”一声打开，捧着两杯焦糖玛奇朵的赵树德在门后出现。
一看屋里这架势，赵树德顿时就是一愣。
这什么情况？苏局长刚才不是对吴峥客客气气的么？他现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啊？
难道吴峥又把苏局长给得罪了？
想到这里，赵树德心中一喜，精神一振，他现在恨吴峥恨的何止牙根痒痒，正愁没由头对吴峥开刀呢！
“苏伯伯，咱们的焦糖骑大马回来了，咱们是接着谈呢，还是先喝点东西，等等再说？”
“那就先喝东西吧，说实话这东西我还真没喝过，这次可是借了你的光了啊。”
一人一句话的工夫，苏伯儒脸上的肃然凝重便消散一空，又变成了赵树德离开之前的那种和煦笑容，转变之快，让赵树德顿时又傻眼了，心中那叫一个纳闷，甚至有些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纳闷归纳闷，赵树德当然知道现在绝不是适合发问的时候，他小心且狐疑的观察着两人的神色，将两杯饮料放到吴峥和苏伯儒手边的茶几上，又试探性的招呼了一声，“苏局长，我……”
苏伯儒当然明白赵树德是什么意思，心不在焉的瞥了他一眼，“你也在这坐会吧。”
赵树德应了一声，刚想落座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张茶几两边就两把会客椅，这根本就没他坐的地方啊？
左侧不远倒是有张真皮的长沙发，但人家苏局长还在会客椅上坐着呢，他要是去坐沙发，那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无奈之下，赵树德只能站在一边，瞄着苏伯儒对面的吴峥，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这特么的，这可是他的校长室，人家苏局长坐着他站着也就罢了，然而吴峥只不过是一个学生，偏偏也享受着和苏局长同样的待遇，他居然只能像个服务生似的站在一边傻杵着。
因为有了赵树德在场，有关那个公式归属权的问题肯定是继续不下去了，苏伯儒只觉得意兴阑珊，压根就没心情去管赵树德有没有地方坐，心里又是不是滋味，暗暗生着闷气，拿起饮料喝了一口。
其实以苏伯儒的身份，动辄一个小时以上的讲话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然而他只不过和吴峥短暂交锋，此时却着实有些口干舌燥，一股心火几乎要将嗓子烤冒烟。
偏偏一口融合了三种口味，香浓馥郁的焦糖玛奇朵下肚，非但不能解渴，反而让他有些被腻到了，心里这股火又噌噌的往上窜了几窜。
吴峥这时候也喝了一口饮料，颇为满足的轻轻咂了咂嘴，对苏伯儒笑道：“苏伯伯，我点的饮料，您喝的还习惯吧？”
“还好，就是稍微有点浓了。”
“呵呵，我喝着倒是正好。”吴峥笑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苏伯儒，“既然您的胃口不适应这东西，那就别勉强喝了，万一害的您消化不好，可就不值当了，不如……我给您换一杯清水？”
苏伯儒强撑出来的笑容微微一滞，抬眼朝吴峥看去，只见对面的少年从容谦和，目光却透着不言而喻的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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