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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上山


上山!上的就是天阴山的妄生天!

        陆盈升带着苏素小唯,一行从天阴山脉山麓出发,其间山峦起伏,绵延千里,竟然从来没有用过飞遁之法,全凭双脚丈量,其中千里,浮光掠影,若有外人相看,三人影子状似不紧不慢,却已经眨眼间便消失于际野,转瞬已无踪影。

        此刻晌午日头正烈,林间水汽蒸腾,三人已将养七情蛊之地尽数游过,那些喜、怒、忧、思、悲、恐、惊,在陆盈升的指点下,苏素已经略作体会,知晓世间情态,莫过于此。至于小唯,则依然是那副懵懵懂懂,浑然不知外事的模样。

        这就是陆盈升对苏素所言的修行,体会七情六欲的的修行。然而,这些都不过是第一步罢了,最重要的是——

        上山!上的就是天阴山的妄生天!

        即使苏素胸间玉坠甚至可以直接开辟通道,直接通往妄生天,但陆盈升要的就是正大光明,要的就是堂堂正正地——做这个妄心宗的宗主!

        行走之间,陆盈升气势越发高涨,那轮黑色澄亮的太阳在外人看来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夺目,于苏素和小唯眼中却并没有任何不同。这番情景若叫那些修为高明的修士看到,定能知晓陆盈升已经修到了“发乎于外,敛乎于内”的高明境界。

        光影流动,苏素看见的,却只是看着四周风景流星般闪过,最终定格在这块瑰奇的凹地——

        两条清河湍流不止,引自丘陵天外,顺流,逆流,直流,曲流,环环交错,寸寸相依,这番情景,当真称得奇珍!

        这里,就是天阴山脉连绵的顶峰了!

        它和常见山峰不同,木桶状的丘陵围住盆地,其间草木葱郁,植被繁茂,两条清河环绕,倒是有仙境一般的生气。

        然而,洞天福地,洞天福地,若只是灵气略微充裕,谈得上什么三十六洞天?更何况,魔门二派之一,岂能如正派洞天一般飘渺正气?

        那盆地中,两条不知源头不知流向的河流,才是真正通往妄生天的路途所在!

        妄心宗最擅操纵虚妄,此间正是那唤作“九曲双河”的幻阵,自地面朝上,将整个一片妄心宫的空间尽作扭曲,常人看见的不过就是灵气充裕的小福地罢了。

        这些当然逃不过陆盈升的眼睛!他要做的,就是径直行走上去,踏着虚空径直行走上去——妄心宫,正是在这高逾青州城万丈的盆地正上空!

        黑色阳光越来越逼近,这片扭曲的空间再不复从前模样,逐渐显出真形。

        清河不复清澈,而是阴气森森,使人胆寒。它们的源头,竟是直接从山峰顶处的盆地中央,两所泉眼幽幽,阴气河流直接涌冒出来,倒似火山喷薄一般!

        而尽头处,直指上空一处灰沙遍地的浮岛!两条阴气河流相交,缠绕相接,如若虬龙,双龙戏珠,顶着浮岛,竟将整个浮岛托起,摆脱地磁之力!

        这就是妄生天!

        “陆盈升!你莫欺人太甚!此间是我妄心宗的宗门所在,纵是赵无羊亲至,也决记讨不得好!”浮岛深处蓦地传来个阴鸩鸩的声音。

        黑日遮天,几不见正午日光。陆盈升没有理会那个阴鸩声音,只是对着身旁的苏素挥了挥手,道:“世间修行,首重基石,然则高屋建瓴,才是妙法,今日修行第二步,便是让你看看这方天地的顶峰!”

        说罢陆盈升挥手将苏素和小唯二人送入那座浮岛上空。灰气丛生,分明是各种高明禁制的反应,然而苏素二人却恍若未觉,瞬时便到了浮岛上空,竟没有受任何伤害,陆盈升高明修为,可见一斑。

        蓦地一丝清气从陆盈升手中打出,径直打在苏素膻中穴上那块妄生玉中,清辉濛濛,苏素小唯二人顿时陷入虚空。妄生玉中在苏素胸口微微发颤,似有感应,而指向处,分明就是虚空外浮岛中央那片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宫殿——妄心宫!

        那宫殿宫墙犬牙交错,流光分辉见影,在接引自天阴山顶峰直贯而上的阴气下,灰褐色的絮云在阴气滋润下缭绕整个宫殿,盘盘囷囷,隔离天日!

        从空中看,蚂蚁似的妄心宗众弟子严阵以待,他们脸上带着惶恐的复杂情绪,似在等待着从未有过的神明的制裁。

        “轰——”

        各色流光,各色法宝,集成各种玄奥阵法,向着陆盈升的方向排山倒海般轰来,其形仿若巨锤,其声犹若洪钟,其势宛若千钧!

        在这片灰云密布的妄生天之内,竟似要将整个妄生天捅个对穿!

        而那一轮黑色的太阳竟然没有任何波动,如同亘古永存的大日金乌一般,所有攻击都如若泥泞入海,再无痕迹!

        “陆盈升!你设计谋害宗主,夺取她宗主传承之物,又诛杀我妄心宗心魔长老,此间前来,莫要怪我报仇雪恨!”那个阴翳的声音从下方洪流中传来,阴测测地竟然在整个妄生天内都回响起来!

        黑色太阳恍若未觉,只是一点一点地靠近着这世间最强大的阵法之一——灵枢聚妄之阵。

        此阵自初代宗主传承,万年以降,经过各代宗门长老弟子不断完善,现如今,早已成了天下间有数的玄奥阵法,其间四百九十几重幻境,九百九十九道杀机,惑人心,杀人意,纵是元婴圆满无尘无垢的真正仙人,也逃不脱那杀意蔓延,直攻心房!

        一轮圆月升起,遍洒虚辉,似要与那黑色大日分庭抗礼。

        那道道带着杀机的虚辉,裹挟着妄心宗万千弟子的杀意和愤懑向上席卷而来,就算是真正的大日,此时也将暗淡无光!

        而与之而来的是层层幻境!

        第一重,新月如钩,凄风老树,灰鸦漫啼,尸体堆结成山,月光一清,僵尸显化,青目獠牙,灰败腐化,却在黑色大日烤炙下,灰飞烟灭,已无行迹。

        第二重,刀山火海,油锅沸沸,黑白阎君,烹人煮肉,蓦地黑光普照,烹油挥发,刀山消融,火海俱灭……

        ……

        第四百九十九重幻象,月光下苏婉儿一颦一笑,宛若当初,藕臂轻舞,莲步微移,晕飞双颊,雪堆眉峰,两侧高鬟飞仙髻,一眸春水画中人。

        那轮黑色太阳忽的一滞,蓦地爆发出更猛烈的光芒,伴随着一声似有非有的叹息,一切虚妄,消散于无——昨日之日不可留。

        日光普照!

        陆盈升化作黑色大日,踩着稳定又准确的步伐,向着大阵枢纽——那座最高的宫塔上头走去。

        塔尖坐着一个短小精悍的老头,他穿着粗布麻衣,叼着一个烟袋,弓着背全身透红,竟似一只烤熟的大虾,浑不像传说中酷爱采阴补阳的色妄之魔。

        “陆盈升!你莫要忘了天意宗的法则!诛杀此间万人,你定逃不脱天意刀的那‘天意如刀’!”那老头急声吼道,竟恐惧到了极点,全然没有刚才的自信。

        他当然恐惧,他知道,就算是天下第一人,道尊赵无羊前来此地,在他妄魔凌秋华的主持下,纵然不会身死道消,也绝然破不了这无双无对的灵枢聚妄阵。

        而陆盈升欺身至此,只可能有一个解释,他的灵枢聚妄心经修为——

        已经修到了传说中的“万妄之妄,诸法空相”的至高境界!

        而这种境界,就是妄心宗历代宗主,都没有几个能够达到——上一个达到这个境界的人,正是可与赵无羊一战不败的苏婉儿!

        黑色大日终于靠拢这座高塔,陆盈升仿佛闲庭漫步一般走到了高塔尖尖处端坐着的凌秋华身前。

        “陆盈升!我妄心宗向来和天意宗井水不犯河水,你究竟是何意!”凌秋华低着身子,嗓子沙哑,竟像个凡夫俗子般颤抖着。

        妄生天陡然沉静下来。

        陆盈升轻步迈到凌秋华身前,修长的手臂轻盈地伸到凌秋华眼前,将他嘴上叼着的烟袋扯掉扔开,烟袋飘向这大阵全开的妄心宫内,划出一道越来越淡的影子,逐渐消弭,再无痕迹。

        只有这个时候,妄心宗众弟子长老睁着老大的双眼,才终于相信,自家的大阵是完好无损的,那个如神如魔的身影,是真真气切切毫发无伤地闯进了大阵枢纽。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认我这个宗主吗,凌秋华?”陆盈升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地说道,随手就制住了凌秋华的元婴。

        而凌秋华当世绝顶的修为竟然毫无反抗之力,这其间固然有他惊骇至极,魔门功法动念之下,措不及防的缘故,但陆盈升此刻显露的修为,恐怕只有当世道尊赵无羊可以比拟。

        大阵的月光仍然照耀,日在上头,月在斜西,灰色卷云沉积,缝隙中透出或明或暗的流光,在陆盈升脸上闪烁着,那大理石雕刻一般的面孔,此时显得那么深远,那么幽邃。

        “妄心宗只有妄心宗的公主才能做!”凌秋华死死咬着不放。

        “哦?”陆盈升轻轻道,声音却在整个妄生天内响彻,“公主还是宫主?”

        凌秋华当然知道陆盈升的意思,他嘶声怒吼:“无论公主还是宫主都不会是你!天意宗的……”

        “叛徒。”陆盈升轻笑道,“没错,我就是天意宗的叛徒,所以我来了。”

        陆盈升脸上笑意越来越浓,道:“再说,妄心宫的公主就在上面,她是我女儿,你会让她做宗主?”

        “那是当然!待得她修为高过我,她自然可以执掌大权!”

        “若高不过你呢?”

        “怎么可能!”

        陆盈升嘿地一笑,言道:“昨夜苏盈盈被我设计引入青州城,她为保命,说出那一番引人遐思的话语,我让她说完,并且给你这么久的反应时间,只是因为……”

        语气陡然一转:“我就是让世间知晓,我陆盈升要堂堂正正地做这个妄心宗的宗主!”

        “知道为何堂堂正正吗?”陆盈升展颜一笑,双手往下虚按,妄心宫整个大阵的灵力顿时一散,“因为,我现在就是妄心宫的宫主!”

        “妄心宗的规矩,宗主一是要控制妄心宫,二是要修为最高,而我,就是要堂堂正正的做妄心宗的宗主!”

        一片哗然。

        此刻集结在妄心宗宗门的长老弟子,在各自的位置上,听着这回响在整个妄生天的声音,全都一脸惊骇,惶然不知所措。

        这个原天意宗的弟子,竟然真的掌握了那个控制整个妄心宫的钥匙!即便这样,他也是硬生生从宗门大阵外硬闯进来,毫发无伤!

        而更让他们惊骇的是,那个如神如魔的身形口中,接下来吐露的话语:“而你妄魔凌秋华,竟然勾结魔蝉宗的石河广,你说,妄心宗的规矩,应当受到何等刑罚?”

        “魔蝉宗!”

        众长老弟子措不及防,气氛为之一顿,瞬间又爆发出更加惊骇的讨伐声。

        他们没有理由不信陆盈升,此刻陆盈升已经证明他拥有了妄心宫的钥匙,同时直接硬闯宗门大阵,早已证明了他的修为水平,这个时候再栽赃陷害,着实没有任何意义。

        “妄心宗门人,若勾结魔蝉宗,一经发现,投入宫中欲念池,欲虫食心蚀魂,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此时凌秋华脸上骇然更深。

        妄心宗众人一直都知道妄心宫的钥匙是通过宗主血脉相承的,并且只传一人,每代宗主生下公主那一刻,那把钥匙也就传了下来,宗主同时失去了妄心宫的权柄,宗内也不是没有人研究过其中原因,但都不了了之。

        当时魔蝉宗的长老石河广寻及他来,做过一场后,陡然告知,他知晓如何取得妄心宫的钥匙。凌秋华本不信他,直到石河广拿出了一件灯型法宝,那宝光清澈,竟然和凌秋华见过苏婉儿开启妄心宫各种法阵要地时,透露的气息有些相似。

        石河广告知他,魔蝉宗对妄心宗世代传袭的秘密早就研究至深,或许不能像天意宗陆盈升那样直接取出那把钥匙,但既然那钥匙已从妄心宗宗主血脉里取出,那他们倒是可以一试。

        他们想和凌秋华做一个交易,交易的目标是在北漠的生意,北漠向来是妄心宗经营卧底杀手生意的核心,这生意也算合理。

        凌秋华虽则生疑,但权柄的欲望还是让他做出决定。而凌秋华自信修为绝对可以压服石河广,自然不疑他有诈,况且石河广当时自缚修为让他擒住,也让凌秋华看到诚意。凌秋华将石河广关入妄心宫的某处牢狱,待得他们擒拿住陆盈升再将他放出谋划。

        但此刻——

        一袭夜色行来,那是凌秋华许久未见的夜魔罗夜如。

        那袭夜色恍惚变换,化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枯瘦皮包骨头,似随时可能倒下,然而他忽地变换,夜色流动下,竟然和魔蝉宗石河广的模样气息毫无分别!

        石河广就是罗夜如,罗夜如就是石河广!

        凌秋华恍然大悟,这不仅仅是变换之术而已,而是他夜魔罗如夜,本来就是潜入魔蝉宗的卧底,苏婉儿早就强大到根本不需要夜行人的保护……而就算石河广本身就是妄心宗的人,魔蝉宗和妄心宗世代相仇,他凌秋华也逃不掉罢!

        这一切都不过是陆盈升的局,而他深陷局中,结果早已注定!

        陆盈升向夜魔点头致意,转而脱手一股柔和灵力,将在妄心宫上头虚空处的苏素和小唯带了出来。

        苏素自上而下观看许久,心中早已澎湃,此刻她对着妄心宗一干长老弟子,却有些无措,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该放至何方,浑然不知自己是妄心宫的公主一般,至于小唯,自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懵懵懂懂。

        陆盈升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过,我要堂堂正正地做妄心宗的宗主。至于为何要让罗真人扮作石河广,引你入瓮,不过是看不惯你罢了,你若守得心思,倒也无碍,如今却是在劫难逃。你和苏盈盈一直对婉儿阳奉阴违,婉儿一心修炼,自不在乎,我却要治治你们。”

        看不惯自己罢了?凌秋华苦笑,他知道,这个局其实一直都建立在一个大前提下,那就是陆盈升有足够强的实力!

        而今日实则已尘埃落地,自己就算妄图强行使用天魔解体秘法,元婴遁体而出,也决计逃不过随时可以再次发动的灵枢聚妄大阵。

        而刚刚陆盈升显露出来的修为分明告诉他,他就算使得天魔秘法,也不一定能遁出元婴,他现在连求死都难!

        此刻月光已随大阵停止而消散,空中日头已西,妄生天内,依然黄沙遍布,阴气缭绕,斜阳下,只剩一声悠悠的叹息,在妄心宫宫内回荡不息……

        ……

        “此间事了,今天你的第二步修行也到了,能体会多少,全然在你,接下来,就是今日修行的第三步。”

        陆盈升坐在妄心宫宫内的大殿内,黑巾黑衿,依然是当初模样,但其中气势似乎相同,又似乎不同,苏素也说不上来,此刻听着父亲说道,她只是一阵恍惚,问道:

        “第三步是什么?”

        “真正的红尘炼心路。”

        苏素没有再问,她知道炼心路虽然没有危险,但修炼灵枢聚妄心经随时出现的妄念,时时刻刻都可能要了她的性命。

        苏素没有抱怨父亲交代自己的修行之路,她仿佛触摸到一副和她年纪不符的责任,她只是问了父亲最后一个问题:“爹爹,你不用妄心灯也能控制妄心宫?”

        陆盈升点了点头:“心思到了,自然就行。”

        苏素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跟着爹爹走向了宫内的那条通往一切虚妄的道路,走向了那扇月色下黑黝黝的大门。

        陆盈升拉住她,将她胸口处的玉佩解了开来,笑道:“炼心路不看修为,这块玉佩是你的后路,若是连这个虚妄的地方你都有个后路,那怎能体会得七情真意?”

        苏素轻轻点头,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她告别父亲,毅然走进了那扇通往虚妄的大门,小小的身子在月色下似乎明亮——红尘炼心路,究竟有会什么呢?

        大门关闭,一阵夜色飘忽而来,罗夜如身子佝偻,若叫他人识辨,决计不敢相信,这佝偻的残烛老人,竟然是世上最令人恐惧的刺客。

        “宗主,少主如今才六岁,即使早已开慧,心思比寻常十几岁的孩子还灵动,但现在就让她这样,是不是早了点?”罗夜如飘忽的声音传来。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无论哪方天地都是如此,更何况,她担着妄心灯上的责任。”陆盈升声音依旧毫无波动,“天道如此,有得收获,自然有得代价。”

        “责任么……”罗夜如依旧弓着身子,喃喃道。他摇摇头,又消失在了这片夜色中。

        “石广河的身份我已经不能再用了,我老了,今后还是待在妄心宫吧……”

        待得夜色消弭,陆盈升脸上才露出一丝担心,他终究还是忧心的,毕竟,那可是他和婉儿唯一的女儿。突然,他脸色一动。

        “此刻周遭已经无人,你潜伏这么多年,还不现身么?玉佩中的那位……”陆盈升挥手向周遭布下禁制,隔绝外人查看此间行迹。

        “啧啧,好一副舐犊情深啊……”

        那是苏素昨夜里听到的莫名声音!

        陆盈升仿佛早料到如此,道:“我该叫你什么呢?是……”

        “就叫虚魔吧,妄心宗现在三魔只剩其一了,我补上这个位置——名字也就是个代号,有个称呼就成了。我现在力量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哪天你帮我找具躯体,也能帮你做做打手,算是欠那丫头的。”

        陆盈升知道自己猜对了玉佩中人物的身份,知道他并无恶意,有些惊讶,转而笑道:“那好,以后你就是虚魔!”

        “虚魔……不知道那家伙听到有何感想。”陆盈升悠悠想道。

        月色悠悠,又有多少无眠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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