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罗大
第一卷青州风云
青州城斜倚在天阴山脉中部，是横跨整个山脉中第一等的大城。它牢牢把持着整个天阴山脉区域的金银、灵石、宝具、灵药各色交易枢纽，外加辐射四方，在整个天下，也算是有数的名城了。
也因此，青州城的势力多是坊市，有大坊小坊之说。而青州东城的白玉坊，便是其中的这么一个小坊。
这天正值傍晚，白玉坊大管家罗大结束一天奔走，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张仙寰阁专门订做的“老仙躺椅”上小憩，姿态那是闲适得很。
当然，这般情景若叫那些苦修士见了，保不准就吹胡子瞪眼大骂人心不古了。
罗大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那多用来养灵制鞘的灰竹做的躺椅，第一次坐上去的人，谁都跑不掉打一身激灵。
丝丝灵气入脾，叫他换个神仙也不做哩。
此时他正眯着眼，一边享受透人灵气浸入五脏六脾挠痒痒般的舒适感，一边盘算着今天坊市的收获。
同时下意识地，脑中飞快闪现着各色画面：
一整天上上下下涎着脸伺候那些眼珠子长在脑门上的仙家大爷……
某个刚刚筑基的中年修士向自己砍价差点撕破脸，浑然不知道和他对吵那个管家是令天下修士闻风丧胆的妄心宗中层……
嘿嘿，谁叫爷爷就好这口呢。他咂了咂嘴。
正想到这，突兀里听到一声清咳。
罗大打了个踉跄，惊出一身虚汗。
他立时睁开眼，妄心宗多年培育的经验让他下意识往怀里掏着，一身神经钓鱼线般紧绷，灵力从灵台上飞速运转的金丹上探到怀中物事。
等等……
他定睛一看，是一对父女，大的穿着书生袍，看起来却有四五十岁，模样平凡；小的六七岁模样，梳个总角髻，扎着青灰色小襦裙，一张小脸也算乖巧可爱。
看上去……和一天来往的大多修士也没什区别，最多就带了个小拖油瓶罢了。
罗大这时有些摸不透了，虽说这当头正是他最放松的时候，但怎么着也不会让看上去最多有筑基修为的中年汉子给近了身，更何况，外面那小子竟然也没个提醒……
至于那个小拖油瓶，罗大自然就当没看见。
要知道，妄心宗和北方魔蝉宗的蛮子可不一样。
倒卖娈童季女这种低档交易，在妄心宗做了可是要被投入“地狱”享受万妄蚀心大刑的，比叛变到正教的后果还严重，至于这条规矩的来由……
无他，恶心下魔蝉那帮孙子而已,反正没哪个蠢货犯过。
没等罗大细想，对面那汉子拱了拱手，开了口：“罗大先生。”
是个识货的。罗大暗想。
“听道上朋友说说，青州城论消息灵通，谁也比不过罗大先生。”那中年汉子缓缓道，吐字清楚，“我们父女初到青州城，向您打探个消息。”
说罢顿了顿，似在确认对方身份。
嘿。知道自己青州城“贼头”的身份，看来跟妄心宗没关系。外面那小子应该也看出来了，不枉爷爷教他十年。
“这混球小子，探消息的也不通知爷爷，说不定还闭了爷爷周围的感知，不是第一次了……下次得狠狠宰他一次，吓得爷爷我脚心手背都还是汗……”
罗大暗暗松了口气，讪讪地将伸进怀里的手掏了出来，转眼又换成维持了一整天的市侩表情说道：
“那是道上朋友抬爱。不知这位爷想探点什么？不敢说其他，青州城大到城主府私养的如夫人生娃是男是女，小到隔壁青玉坊女掌柜一天睡了多少个男人，嘿嘿，罗大都敢说一清二楚的。”
不理那拖油瓶听到“睡了几个男人”时脸上露出的一丝厌恶，他一边腹诽着小屁孩懂些什么，一边用一只手娴熟无比地挥手闭了房门，随手启动了遮掩外界探视的阵法，另一只手伸出做了个“比”字，料想知道规矩的都晓得该做些什么了。
然而对面那汉子似乎不上道，伸出食指也随手比划了下，牵着那女孩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微笑，就这么静静立着看着他：
“我要探的消息，就是这个。或者说，青州城所有认识这个的人。”
望着空中凝现的条纹，罗大有些发愣。不是发愣对方不上道，也不是发愣那比划中体现出的，不到吞入金丹绝对没有的灵气控制修为，更不是发愣这手灵力是妄心宗再正宗不过的妄里捉真手法。
而是在妄心宗，敢堂而皇之地用妄真手法写出“妄“字的人，只有妄魔长老和宗主。而这两个人，他现在一个都惹不起。
他呆呆看着空中的“妄”字越来越清晰，灵光曲附间，清晰得好像那小子每天练剑时飘洒出的丝丝剑气。
然而与那追亡剑气不同的是，它正在慢慢消失，缓缓飘散，最终化作虚妄，了无痕迹。
就像自己此时一片空白的灵台。
他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
不等对方再次开口，他一掀掛摆单膝跪下，略一思索，毕恭毕敬地说道：“参见妄魔长老。”
然而这时候对方神情却似有戏谑。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张平凡中年汉子的脸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年轻，越来越英俊，逐渐浮现出一张刀刻般的深邃脸庞。
而原本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不点也开始变得妖艳而魅惑，配合那六岁孩童似的娇小身材，更显得狡谲万分——尤其是这张妖异脸庞上，顶着一个滑稽的总角发髻。
看到她，罗大想到了传说中的心魔。
他低下头，神色愈发恭谨。心中祈祷着外面那位可千万别傻啦吧唧的冲撞了这两位啊。
想到那小子，罗大呼吸重了起来。
静，呼吸可闻的静。
心跳声扑通作响，对面似乎仍然没有反应。罗大有些摸不准，忍不住将一缕微不可察的神识从泥丸宫中探了出来。
这一探不要紧，乖乖不得了！
悚然一惊间罗大抬起了头，不确认地揉了揉眼，看清楚了那张刀削般的面庞。
死了！
此时罗大只恨不得自己双眼皆盲！恨不得自己修行走火入魔灵台粉碎！恨不得自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懵懂小童！
因为那张脸，分明是那位只剑挑破魔蝉宗松州坛的的强人，分明是天下三宗之一的天意宗，当代最为得意的弟子！
气衍盈升——陆盈升。
而据说他，已成元婴。
这时候罗大已经冷汗涟涟，这么多年的贼头经验，罗大当然知道什么消息是可以知道的，什么消息是不能窥探的。
而无论陆盈升就是妄魔长老，还是陆盈升已然碎掉妄魔长老的元婴，并用搜魂秘法探知了妄魔长老所知的一切，这种消息都意味着：
今天，自己大概是走不出这个门了。
而这时候那张深邃脸庞口中吐露的八个字，更是差点让他像个凡俗两岁娃娃一样尿了裤子：
“为什么不是宗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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