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惟将终夜长开眼
“南侠，这个人我还给你，你带他走吧。”柳仁示意手下人把赵德芳松开，李淳化赶紧把狼狈的八王爷护在身后。
展昭问道:“小王爷呢？”
柳仁不屑地笑了:“南侠，你觉得，赵德芳让我娘受了这么多苦，不该付出点代价吗？”
“你想干什么？”
“我吩咐了人在我娘去的时候就去杀了赵暇，就算是死，他也不配死在我娘前边！”
展昭和李淳化对了个眼色，李淳化护着赵德芳，展昭提着巨阙再次冲上前去。
浅书一个人去找小王爷，不知道会不会遇上柳仁派出的杀手。他身上只有一把匕首，以他目前的情况会不会用还是个未知数。
展昭不敢再往下想，剑法凌厉，务求在最短时间内解决问题。看不到浅书，他不安心。
“爷爷！”突然，一个惊恐的声音传过来。柳仁面色一变，手里的刀突然就换了方向。
“暇儿小心！”赵德芳因为哭过，声音还闷闷的。
展昭上前一把格开了他的攻势，回头对着愣在原地的赵暇喊道:“快跑！”
赵暇愣愣地点头，这才反应过来撒腿就跑。可是刚跑了几步就被人截住了去路。李淳化护赵德芳护得辛苦，虽然着急但也是分身乏术。
千钧一发之际，赵暇闭上眼睛大叫着，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用火折子点了。
展昭眼尖认出了东西的来历，立刻朝一边扑去。只见一道火光从赵暇手里飞出去，方向却是偏了，掠过了他面前人的衣服直直向后飞去。
那是彻地鼠韩彰特制的信号烟花，上次见面时白玉堂送给了浅书一个。展昭没想到他把这个也带出来了，但是为何出现在赵暇手里，这个他就不知道了。
“大哥！”待浓烟散去，土匪们和展昭几人都吓了一跳。赵暇哪里是没打准，是打得太准了，正好命中了柳仁的胸口，他面色漆黑，不断地吐着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赵德芳突然冲了过去，吓得李淳化赶紧跟上。只见赵德芳慌乱地去捂柳仁的伤口，声音有些哀求:“你别死啊，你别死啊……你母亲没了，你也走了，我怎么对得起她，我怎么对得起她……”
柳仁虚弱的摇摇头:“晚了，我要死了……有人给我吃了能增长功力的药，就算不是这样，我也会死在药力的反噬之下……”
他咳了两声，嘴角又流下黑色的血:“其实我知道我娘不恨你了，我也知道小王爷是无辜的，我只是不甘心，我只是替她觉得不甘心……她是那么好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
“你们走吧，我要和我娘回江城了……”他的声音渐渐微弱，终于追随着柳沁离开。
“小王爷，浅书呢？”展昭此刻也顾不得别的，抓着赵暇急切地问。
“浅书？”赵暇疑惑了一下，恍然道:“你是说旸哥哥？”他眼睛里立刻蓄了眼泪:“旸哥哥为了替我拖延时间，把自己关起来了。”
“有声音，他们一会就过来了，我们两个人肯定跑不远。这样，你把我锁起来，让他们以为你还在，我替你挡一会儿，你沿着这条路出去到没人的地方把这个烟花放了，就会有人来找你，你再带他来救我。”当时，浅书把东西塞给赵暇，为了让他出去的顺利些，连匕首都给了，催他赶紧跑。
就知道逞强！展昭两条剑眉拧了起来:“劳烦小王爷带路去找殿下。”
浅书蜷缩在黑暗的小屋子里，不知道确切的时辰，便连是白天黑夜都不清楚。空气中有些腐烂的气味，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浅书隐约间看见应该是几只老鼠在杂物堆里跑来跑去。有时候身上有些痒痒的，伸手拂上去总能扑几只虫子下来。
小屋本来是不至于这么黑的，可是建这间小屋的人不知是怎么想的，在屋子上种满了藤蔓，一层遮一层，把阳光隔绝在外。
赵暇总算是逃出去了吧，不知道展昭能不能找到自己。浅书默默地叹了口气，在小黑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门外还扑着两个人，在他们到门口的时候就被浅书用好不容易在衣服夹层里翻出来的一点存货迷倒了。不是没想过等他们开了门再说，只是这一番折腾下来，浅书的气力几乎已经用尽，他不敢保证直接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浅书感觉自己在这里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了，腿都麻木了，动一动都会有剧烈的疼痛。可他却连活动活动的心思都没有。
展昭还不知道，其实他是最怕黑的。在黑暗里，总是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张牙舞爪，而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让人受不了的。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门前停了下来，然后浅书就听见了长剑出鞘的声音。下一刻是叮叮当当的声响，应该是栓门的铁链被砍断了，散落了一地。
浅书抬起了头，死死盯着门口。厚重的木门被踹开，阳光瞬间洒落进来，在地上铺开一条金色的帛带。
浅书眯起眼细细辨认着这个带给他一室阳光的人。湖蓝色的长袍裹着高挑的身材，如墨的长发束在肩后，手中长剑已经入鞘，握着剑的手修长白皙，阳光下甚至隐隐泛着光彩。
刚刚从黑暗的地方重见天日，浅书半眯的眼看不清眼前人的五官样貌。可他紧绷的身体和精神却彻底放松了下来，带着不知是欢喜还是别的什么的表情，唇角上扬了弧度：“夫子，你真的来了啊。”
展昭急匆匆地赶到，看到赵暇口中的小屋门前倒着两个人，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剑砍断了门锁和铁链，踹门而入，就看见那个一袭黑衣的少年僵硬的坐在杂乱无章的地面上，面色有些苍白，脖颈上好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起了一小片红疙瘩。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眯起眼吃力地看向门口的样子让展昭有些心疼。
然后展昭就听见他压抑着哭腔的声音。他说夫子，你真的来了啊。
展昭上前搂住了他的肩膀:“夫子怎么会丢下你呢。”看浅书双腿无力，展昭干脆将他打横抱起。浅书的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脸颊，有点痒痒的。
“你为什么来的这么晚？”浅书被救出来，得了便宜卖乖，开始不满的哼哼，脑袋还在展昭的胸口上蹭来蹭去，活像一只小狗：“你知不知道我怕黑的？一点阳光都看不见。”
展昭沉默了一下，抱着他的胳膊又紧了紧，回答道：“小王爷带路的时候迷路了。”
……
真是猪一般的队友啊。
浅书闲适地晃着双腿，刚才走这条路的紧张感完全消失，而看得出来展昭刚才赶过来的时候是急得要死，一条路上挡路的东西都被他砍得乱七八糟，这会出去基本上就没有阻碍了。
展昭看着自己怀里正哼着不知哪里的小调的浅书，忍了忍，还是问了出来:“刚才自己待着的时候，害怕了吗？”
浅书的动作一顿，似乎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可能会怕！”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就是有一点点怕……”看了一眼展昭似笑非笑的表情，最后自暴自弃道:“好吧，是很怕。”
展昭抱着他的胳膊很稳，小心翼翼地托着他，好像怀里的是一件易碎的瓷器:“怕什么？”
“夫子你非要问这么明白吗，难不成以后想关我小黑屋？”浅书扑腾了一下，气势汹汹的扯着展昭的衣领。展昭任他扯着，一双眼睛很是认真的看着他。
“我怕黑啊。”浅书嘟囔了一声，不再看着展昭，手也松开了展昭的衣服，无意识的在他胸口上划着圈:“我还怕你会丢下我。”
展昭调整了一下手上的动作让浅书更舒服些，声音里含着一丝无奈:“我不是说过吗，你只需要待在我身后就好。”
所以呢，你还在怕什么？夫子不会丢下你。
浅书不再回话，头转过来看着面前开阔起来的空间。突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空着的一只手指着一片树丛:“夫子，那里有只狗！”
展昭闻言也看过去，只见树丛的缝隙里露出一抹白色的影子。这时候天已经擦黑，难为浅书还有这么好的眼神。浅书挣扎着下了地，轻手轻脚的凑过去，一个前扑把那个白色的绒球按在了怀里。
“嗷”得一声，一直站在浅书身后看他行事的展昭看着被一脸傻笑的浅书抱起来的生物，惊讶地发现这哪里是只狗，明明是只纯白色的小狼崽。
大概是这个毛色的幼崽不好养，所以被自己的母亲遗弃了吧。看样子，它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进食了，身上的毛脏兮兮的没有光彩，被浅书这么一折腾都快没了半条命。
“夫子，我想养着这条狗，你看它白白的，多可爱啊！”
展昭默默地看着这条小狼，着实没能从它瘦巴巴的样子里看出可爱的成分。不过浅书的一张脸上满满的都是欣喜，原本苍白的脸色都因此而看出了些血色，让展昭也有些高兴。他不忍心拒绝浅书的要求，再者开封府里也不缺这么一头狼的地方，就点了头，放心不过还是叮嘱道:“这不是狗，是一头狼，要是它伤了你，可不能再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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