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出击 一

韩复送来的东西并不沉，但盒子可不小，个数又不少，虚张声势到了极点，愣是搬了几趟才搬完。宜蓁看着胡挺熟练的骑上前座，不禁笑道：“上次还不会骑呢，现在就这么上手了，学东西学的蛮快的嘛。”

        “骑这个有什么难的，只不过两个轮子的容易倒，没有这个稳罢了。”

        胡挺这话可是说的不假，一路上骑得稳稳当当，全没了之前窘迫的样子。宜蓁坐在那一堆礼物中间乐得轻松，心情大好，忍不住左顾右盼起来。

        “呀，周璇有新电影要上映了呢。”宜蓁看到不远处电影院门口的海报，忽然叫了起来。

        “周璇是谁？”胡挺顺着宜蓁的方向看去，看到那海报上面一个面容姣好的旗袍女子。“原来这就是电影明星啊。”

        “是啊，我可喜欢周璇了，她的歌我都会唱呢。”宜蓁说着，似乎是怕胡挺不相信一般，竟真的开口唱了起来。“爱神的箭射向何方，射向那少女的心坎上，少女的心彷徨，情话要偷偷的讲，爱神的箭射向何方，射向那少男的心坎上……”

        出乎意料地，这次胡挺听到这样‘伤风败俗’的歌曲，却没有同往常一样呵斥她，只是默默地听着，任宜蓁婉转悠扬的歌声从身后传来，直飘进他耳里。

        “两颗心穿一双，多情的人儿如愿偿，朝朝暮暮长回味，情网是软绵绵的床，情话是甜蜜蜜的糖，谈情话睡情网，爱神的功德无量……”

        甜蜜温柔的情歌，配上少女独有的清澈声线，纯净的让人心动，却又似有什么在撩拨。宜蓁唱着这首自己前世唱过无数次的歌，想着过去那纸醉金迷的多情岁月。

        那些曾经随着音乐舞动的裙摆，那些递到自己面前盛放的玫瑰，那些或英俊或风流的青年，终究也随着时间一起，化为过眼云烟。

        只有胡挺，继续默默的骑着车，默默地听着歌，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怎么样，我唱的还不错吧。”

        “……，难听死了，还不如乌鸦叫。”

        宜蓁自然不相信。“还装呢，你刚才明明都听得入神了，真是的，偶尔说两句好话哄人家开心又不会让你掉两斤肉，干嘛这么小气。”

        “废话真多。”眼看着到了韩家大门前，胡挺把三轮车停好，翻身便下了车。“地方到了，还不快点滚下去，爷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办完事自己把车子骑回去吧。”

        真是的，怎么态度忽然变得这么差，果然是不该对这人抱有任何希望啊。冲着胡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宜蓁跳下车便直接去敲那大门。也许是因为太早的缘故，过了好一会门才缓缓打开一个缝。

        “谁啊？”一个年轻的小门房探出头来。“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您好，我是上次来这里送点心的飘香馆的丫头。昨天韩二少爷送了我许多东西，宜蓁福薄当不起，所以特来归还。”

        “可是二少爷这个时候不在家啊。”小门房面露难色。

        宜蓁当然知道韩复每天这个时候都是要去铺子里的，门房这么说，正中她的下怀。“那可怎么办，您说我来都来了，总不好白跑一趟。对了，你们少奶奶在吗，她上次也见过我的，我把东西交给她也是一样的。”

        “少奶奶？三少奶奶昨天回娘家住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看来现在顾玉妍还是没有说话的份啊。真是的，现在没了自己踩在她头上又如何，还不是有懿慧在。“我说的不是你们的三少奶奶，是你们现在还怀着身孕的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唉，你是说玉姨娘吧，她可不是什么少奶奶。”小门房说罢，似乎是觉得自己和一个外人这么说有些不妥当，遂只再说了一句我帮你去通传便退回去了。

        不是宜蓁心狠要来这里故意刺激孕妇，只是她实在是太想看到顾玉妍知道这一切时脸上的表情了。不知道当她知道自己费尽心机抢来的男人居然和一个跟自己原配长得一模一样的丫头纠缠不清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她会和韩复闹吗？他们会吵架吗？只要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宜蓁便觉得说不出的痛快。

        况且，比起她对她做的事情，这点小菜，又算得了什么呢？

        “姑娘。”片刻之后，刚才那个小门房又探了出来。“对不住啊，玉姨娘说了，她不想见你。”

        果然如此啊。宜蓁微微一笑。“那还要麻烦您回禀玉姨娘，就说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我不能收，今日不把东西亲手交还回去，我是不会走的。”

        说罢，宜蓁便又坐回了那堆东西中间，大有你不让我进去我就跟你死耗到底的架势。那小门房叹了口气，关上门回去了。

        也不知道宜蓁到底是走运还是背时，这刚等了没一会儿，天居然下起了雨来。刚开始还只是掉几个雨点罢了，未曾料竟然越来越大。那小门房见她还在等，忍不住撑着伞出来劝她。

        “我说姑娘，这都下雨了，你这身板这么单薄，弱不禁风的，感冒受凉了就不好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宜蓁冲他点了点头。“多谢这位小哥关心，可做事总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来都来了，若是就这么回去了，街坊四邻们会说我的闲话的。”

        “那……要不我就再去和玉姨娘说一声吧。”

        “不必了！”宜蓁脱口而出，淋都淋了，若是就这么进去见了顾玉妍，那多亏啊。“我……我的意思是，玉姨娘毕竟是有身孕的人，上次我和她闹了点不愉快，想必是还在记恨我呢，既然如此，我还是不要给她添堵了，我在这里等二少爷回来就好。”

        “唉……算了，这把伞给你，你自己小心点吧。”小门房说完，把手里的伞交给宜蓁，自己快步跑了回去。

        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宜蓁撑着伞感动不已。等了又有一小会，估摸着时间到了，远远也看到一辆汽车开过来了，宜蓁急忙把手里的伞扣在食盒上，自己则硬生生的受着，任那倾盆大雨将她淋了个透彻。

        “……，宜蓁姑娘？”韩复刚下车，见她守在这里吃了一惊。“这么大的雨，你为什么在这里淋着不进去？”

        要的就是你问这句话！“二少爷，我……”

        “二哥！”又一人紧跟着下了车，却是韩蕊。“呀，这不是上次那个丫头吗，怎么守在咱们家门口，还淋成了这个样子。”

        韩蕊说着，两步跑到宜蓁身边，伸手便揽住她，手却暗暗在宜蓁腰上掐了一把，疼得她一瑟缩，好像没了力气只能靠在她身上一般。“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啊，不会是淋病了吧。二哥，我看她快晕过去了，不会是不行了吧！”

        你才不行了呢！宜蓁被韩蕊掐得生疼，却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故意放慢语速，装作十分虚弱的样子，断断续续的说道：“二少爷，我今天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我……”

        也不必等话说完，宜蓁直接两眼一闭，作势倒了下去。韩蕊那个挨千刀的离她那么近居然也不扶上一把，生怕被讹一样退到一边，倒是韩复手快，上前便接住了她。

        “宜蓁姑娘……宜蓁姑娘你醒醒啊……”韩复试图把她叫醒，但宜蓁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睁眼，韩复似乎是着了急，直接打横把她抱了起来便向大门走去。“韩蕊，快叫人开门！”

        “好嘞！”

        韩蕊得令，直接用脚往上踹。这次开门的却不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小门房，而是个粗壮的中年汉子。“四小姐您轻点，这毕竟是自家的大门……呦，二少爷这是怎么了？”

        韩复也顾不上和他解释，直接抱着宜蓁便冲了进去。“快去把大夫找来！”

        宜蓁靠在韩复怀里，任他抱着自己穿过厅堂，一路上似乎都可以听到丫鬟仆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看样子这件事很快便会传到顾玉妍耳朵里吧，如果不是怕穿帮，宜蓁真想笑出声来。

        可没等宜蓁笑出声来，倒是韩复直接把她放在了床上，伸手便要去解她的衣扣，吓得韩蕊连忙出声制止。“二哥！那个……还是让我来吧。”

        韩复的手还在她衣襟上，愣了一下才道：“也好。她现在浑身湿透，柜子里有衣服，你去拿了给她换上吧。我去叫厨房煮点姜汤，一会你也喝一点吧。”

        “谢谢二哥。”韩蕊笑着把韩复送了出去，关上门，从柜子里果然找到了懿珍以前的衣服，随便取了一件便丢到宜蓁脸上。“不要再装死了，赶紧起来自己把衣服换好啦！”

        宜蓁立刻睁开眼，却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上次待的韩蕊的房间，而是她和韩复曾经的房间；被韩蕊丢在她身上的，也是她过去的旧衣。

        “呵，看样子，韩二那家伙对你可还真是余情未了呢。”

        宜蓁想起他方才下意识就要替自己换衣服的动作，心里极不是滋味。“他只是把我当成了顾懿珍。”

        “可你若真的是顾懿珍，他怕是就不会这么急切的关心你，而是开着车子直接从你身上碾过去了。方才那只要替你换衣服的手，恐怕也会直接掐断你的喉咙吧。”

        宜蓁不语，心里却一直想着韩复在雨里抱着她冲进来那副着急的样子。她如今是真的有些搞不懂这个人了，如果说他对她无情，却又如此关心着一个和她有着同样相貌的野丫头；如果说他对她有情，却可以痛下杀手了结她的性命。

        但无论现在韩复是如何对她，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她对韩复，只能有一种感情。

        不共戴天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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