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碧烟真相

“姑娘您身子刚好没几天，这几日又费心费力的，何必急着去国子监，在家多多修养几天岂不更好？”疏影在为谢湘整理书篮，清点着上学要用的东西是否都已带全。

        周妈妈一边帮谢湘梳团子髻，一边说：“早些去也好，虽说是姑娘家，多学点学问也是好的。”

        暗月正从外边进屋，听得周妈妈的话扑哧一下笑出声，周妈妈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妈妈这担心倒是不必，姑娘自幼由太夫人教导，学问自是没话说的，太夫人未出阁时可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咱们姑娘的才学，怕是再大几岁的闺阁小姐都赶不上的。”

        周妈妈闻言更是笑逐颜开，她来自山野之地，未曾上得学，如今听得暗月说的话，无端的对谢湘又生出了几分敬佩来。

        “妈妈你休听她胡说，我不过是承蒙祖母庇佑，识点字罢了。”谢湘脸一红，似是有些害羞。

        “姑娘今日穿大少爷托人带回来的这件大氅如何？”见谢湘点了头，暗月从箱笼里掏出了一件银狐皮大氅给谢湘披上，之间谢湘两个讨喜的团子髻，两边各戴了一串红珊瑚流苏，又用红色发带绕了两圈，身上着一件晚烟霞绣海棠袄裙，外披银狐皮大氅，一眼看去，如年画娃娃般可爱，通身却自是一派贵不可言。

        谢沅即将出嫁，已经不必再去国子监学习，只安心地随着谢太夫人学习管家事宜，平日无事便呆在院里绣嫁妆，谢绣身体不好，三五天才会去一次，久而久之便省了这一项，在家看些书便罢了，谢湘的大哥谢泓聪慧，年少时便被南蜀有名的乔老夫子看中，与王家的四郎同收作关门弟子，带回了老家冀州，这乔夫子着实是个人物，门下弟子众多，且皆为治国良材，当今皇上少时便师承乔夫子门下，只不过老人家不慕名利，古稀之年便归隐田园了。

        不一会子，谢湘便带着疏影去了府门。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府里几位少爷自是骑马去的，便早早就走了，且向来的规矩便是嫡庶不同车，是以谢湘一出府门，谢婧和二房嫡女谢漫便迎了上来，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三姐姐可算出来了，叫妹妹们好等。”

        谢婧今天似是特意打扮过了的，头发梳成了飞仙髻，嵌了玲珑点翠镶金花钿，看那做工不是民间物件，上身着霏妆花缎织的芙蓉锦衣，下身穿着同色儒裙，一派娇俏模样。

        因这几日府里事多，几个姑娘都未去国子监，谢湘看了谢婧的打扮，暗自皱了皱眉，国子监是学堂，如今谢婧穿成这样，没得让人看轻了。

        谢楚不屑地嗤了一声，方才她们不耐烦的神色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现在又摆出一副亲热的样子，真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二姐姐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嫉妒我们的马车比你们好？”谢漫年纪小，也口无遮拦，张口便说道。

        两辆马车虽说大小一样，但外观和里头的摆设确实是有很大不同。

        谢楚瞥了谢漫一眼，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前世谢湘并未过多注意谢楚，对她的印象仅仅是不守礼法，不敬嫡母，又因着上一世被所谓才女的名声所累，对谢楚这般的姐妹也是敬而远之，可如今看来，这性子她倒是喜欢得紧，看似冷淡疏离，却总比那些两面三刀的人好得多。

        谢湘状似无意地抽回了被谢婧和谢漫挽着的手，走向谢楚的马车：“早就听闻二姐姐精通香料，我这里新得了一味奇香，想让二姐姐帮着鉴赏一番。”

        谢楚看谢湘走来，脸上露出微微惊诧的神色，谢湘见了只是一笑：“不知二姐姐和七妹妹是否介意我与你们挤一辆马车？”

        “自然是不介意的。”谢楚未开口，一边的七姑娘谢兰便亲昵地靠在了谢湘的胳膊上，谢楚性子冷淡，平时上学路上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毕竟年纪小耐不住寂寞，如今谢湘过来，她高兴都来不及。

        谢婧见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三姐姐这样，恐怕是不合规矩吧，姐姐莫不是忘了嫡庶不同车的道理？”

        “规矩都是人定的，”谢湘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更何况，若是事事都按规矩来，五妹妹和六妹妹要乘的，该是后面这辆才对。”

        谢婧和谢漫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精彩，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热闹。

        谢湘的父亲谢昭明乃当朝太尉，位极人臣，谢湘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是以她们往日便理所应当地跟着谢湘乘坐正一品官员的家眷才可乘的三驾马车，却也于理不合，如今竟被谢湘这样当面指出来，她们的心里自是不好受，父辈兄弟四人，老大谢昭阳位列三公，掌管军事要务，自是位高权重，老四谢昭安虽说是庶子，却也自行考取了功名，被外派到了郴州，回来后自也是前途无量，只有二房谢昭阳和三房谢昭庆，庸庸碌碌，皇帝看在太平公主和谢家的面子上给了他们两个闲散官职便罢了，那两人也是毫无上进心，日日谋着谢家的家产，谢婧和谢漫不禁心中暗恨，那谢湘不过是生的好罢了，又恨自己的父亲没奔得个好前程。

        谢湘看着那二人脸色变换不定，心中好笑：“我不过与二位妹妹说笑罢了，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在意这辆马车，妹妹只管乘便是。”

        谢婧看谢湘的表情，似是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成分，难不成方才的话确实是无心？

        谢府到国子监有好一段路程，上了马车之后，疏影便从随身带的食盒里端出了几样小点心，谢湘对谢楚和谢兰说道：“这是大姐姐昨晚做的小点心，前几日下雪的时候我让丫环取了些雪压成冰块存着，这点心在冰块中置了一夜，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二姐姐和七妹妹不妨尝一尝。”

        谢兰一听有吃的，便兴高采烈地拈了一块塞在嘴里，赞不绝口：“真是太好吃了，丝毫不输妙味斋的点心，二姐姐快尝尝罢！”

        谢楚看谢兰吃得高兴，也取了一块，富有看向谢湘：“三妹妹有何事需要我，现在可以说了。”

        “当真瞒不过姐姐，妹妹确有一事想找姐姐帮忙。”

        说完便让疏影拿出了一个精巧的雕花木盒，打开后拿出了一个蓝底绣海棠花的荷包：“这是妹妹前些日子得来的一味香料，姐姐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谢楚接过，闻了闻便面色突变：“这香料哪里来的？”

        谢湘看了谢楚的神色，便知这香料确实有问题：“姐姐是否看出了什么？”

        谢楚点点头，说道：“这香料乍看无异，实则却填了五成的麝香，因着其中有夜来香，便将这麝香的味道掩去了七八分，这麝香在寻常香料中也是有的，不过至多就是二三成，如今这香料中却足足有五成，女子长期用下来，必将会损伤肌理，日后恐难有孕。”

        谢湘心中一惊，虽说她从前世夏侯芳菲的话中知晓了这碧烟香中定有古怪，却没想到麝香的成分竟然这样多，而自己因着这碧烟香气味好闻，从得来之后便一直用着，不禁暗自有些担心：“如今我已用了月余，不知是否会有害处？”

        “如今时间短还不打紧，多用些补气血的草药便是，不过你前些日子那场无来由的大病，许得是与这香料有关，这香料中还有一味夹竹桃，少量的夹竹桃也无碍，偏得这夹竹桃与夜来香同用，便会使得人昏昏欲睡，严重者便会昏睡不醒。”

        谢湘听了谢楚的话，不禁感慨那人为了对付自己还真是不择手段，自己前世竟傻傻地以为他们是真心对待自己，如今看来当真可笑至极。

        “不知这香料妹妹是如何得来？”

        “这香料确实是旁人给我的，”谢湘顿了顿，后又说，“这人便是我的二婶，姐姐的嫡母。”

        谢楚听了，似是没有多少惊异：“这样阴毒的事，确是她能做出来的。”

        尽管知道谢楚与李玉蝶从来不对付，但如今真真切切地听到谢楚这样说，谢湘还是有些诧异，谢楚瞥见了谢湘的神色：“怎么，三妹妹也觉得我是不敬嫡母么？”

        谢湘摇摇头：“妹妹如今只是觉得姐姐性子大方随意，反倒心生羡慕了，人活在世上，总会受到各种束缚，或是家族，或是名声，像我们生在世家大族的女子，更是要时时刻刻小心行事，不能被人拿捏到任何错处，一个不小心，便会累及整个家族，似姐姐这般看得开的，当真是难得。”

        “你们血脉筋骨中便带着那所谓世家大族的烙印，定然是与我不同的。”谢楚说了这样一句，谢湘只当她指的是自己的生母非大家出身，便也未多想。

        言罢，马车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国子监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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